因為以柔是個獨立而成熟的孩子,我總以為她的大學生活會一帆風順 。沒想到她身為新鮮人的時光卻動盪不安,甚至生信心危機。

 

以柔是個隨遇而安的孩子,只要有朋友的情誼,就可以快樂地過日子。然而在新的環境,沒有朋友,課業上又有挑戰,頓時陷入困境。

 

華盛頓大學並不是上下學期制,而是分秋季、冬季、和春季(quarter system),每個學季只有十個星期的課,基本上兩三個禮拜就考一次期中考(總共兩次),再加期末考,十分緊湊,如果沒有學好,很快就會落後。

 

這學季的微積分課,開學沒多久,老師因為健康因素,兩個禮拜缺了三堂課,要學生自習,以柔以為自己學會了這些的題材,但是等老師回來才發現完全跟不上。她跟我:「我上課都快要哭了,抄了一整堂的課,卻完全不懂,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麼!」

 

學校有學習中心,裡面有助教可以解答問題,但是去的人很多,要先拿號碼,輪到了才能去問一兩題。以柔沒上課的時間幾乎都耗在哪裡,但是真正討論數學的時間不多。尤其她如果有三堂課的課程都不懂,不是靠解答小考的問題就能理解的。數學落後了就很難跟上,因此她的惶恐緊張都是能理解的。

 

V聆聽了以柔的困境,知道靠學習中心的成效不,問她要不要考慮請家教,一對一的效果會比較好。於是以柔請了家教,每禮拜五的下午複習那個星期的課程,許多之前搞不懂的公式終於懂了。她每次家教課結束,像是學到了宇宙的秘密一樣地有成就感。

 

可惜補習來得太晚,第一次的期中考還是考差了。考試滑鐵盧後,她的信心更加跌落谷底。

 

如果只是課業有問題也就算了,然而以柔在社交圈也面臨極大的考驗。

 

她知道自己亟需社交的團體,聽姊妹會(Sorority)的會員們都住在同一個大房子,也會共同計畫安排慈善活動,四年培養出來的情誼,直到出社會以後都還有凝聚的力量,讓她心生嚮往。姊妹會最大的招生活動在學年開始之前就已舉行,但秋季和冬季若還有床位,有個別的面試活動。以柔參加了好幾個面試,尤其後來跟其中一個單位特別投契,讓她十分期待被錄取,跟我們就算沒進,她下學年也要加入招生活動。

 

然而最後她還是沒有被選入任何一個姊妹會,被拒後不但失望,也失去了自信心。觀望其他人只在教室和宿舍穿梭,沒有任何社交活動也甘之如飴,讓她對這個學校完全沒有歸屬感。

 

她跟我視訊總是紅著雙眼, 眼淚大串大串地掉,此外,因為焦慮或是氣候不適應的緣故,嘴唇外圍的一圈皮膚乾裂,憂外患地,讓她心情更不好。

 

記得我剛來美國的第一個學期,也是因為學業和生活都焦慮,長了滿臉的青春痘,姊姊寒假第一眼見到我嚇了一跳,怎麼變成這副模樣!我想以柔的皮膚乾裂也是同樣的原因吧。幸好以柔借用室友的藥膏很快地解除了皮膚的問題,沒有持續太久。

 

然而學校生活不是完全負面的。英文課她早早準備了一些感想,第一個舉手回答問題,還跟同修一門課的室友事先預習,當老師順著以柔的感想問下一個問題,室友就可以趕快舉手回答,是兩個女孩串通好跟老師拉關係的預謀。老師自己可以選期末報告的題目,她去老師辦公室要寫氣候變遷對世界環境的影響,老師十分鼓勵,讓她信心大增。

 

另外,她的另一位室友是騎馬隊的,週末都會出去比賽,以柔小時候曾經參加騎馬的夏令營(見“身披粉紅毯子的Clover”),喜歡與馬的互動,她試探地問需要考資格才能進嗎?室友不用,於是她跟著室友去參加騎馬隊的會議,通過她的關係買了二手貨的靴子和頭盔,等春季課開學就可以正式參加。並且春季沒有比賽,只要去外騎馬即可,能慢慢學習與馬和平相處。

 

二月底的時候,一個姊妹會與以柔聯絡,原來她們還有空位,與以柔見面幾次後跟她要第一學季的成績單,原來成績要合格才能加入,而姊妹會很重要的一部分是姊妹當中的切磋,希望大家學業穩定,再來才是活動當中的合作。以柔最後一次參觀房舍當晚就收到錄取的通知,並歡迎她春季就搬家,加入大夥的行列 。

 

就這樣,處逢生地又有了新希望。

 

剩下的難題就只剩數學了。

 

以柔的家教十分負責,未見面就先要求知道上課容,才能事先預習,結束後還會寄筆記給她,如此一來,以柔就不用去學習中心浪費時間了。第二次期中考後,我問她考得如何。她傳簡訊:「還行。我每題都有回答。」我心想,知道從何答起也算是一大進步了。

 

成績發佈後沒聽以柔提起,我追了一封簡訊問結果如何,果然成績拉上來了,而且她還寫著:「期末考應該還能更進步。」如此有信心的回答,與當初哭訴著不知如何是好的女孩,已經是天壤之別。

 

沒想到,最後關頭又有變化。

 

就在只剩一個禮拜就要期末考的備戰時期,學校卻突然宣布因為新冠狀病毒的危機,從下星期起,剩下的課程和期末考都不准在教室進行。消息一出,全校一團亂。

 

當天數學的課堂中,教授決定取消期末考。學生聽了,哀嚎與歡呼聲齊發。以柔原本卯起勁要利用百分之四十的期末考將分數拉高的,現在怎麼辦呢?教授期中考各百分之二十照算,另外的百分之六十用小考和繳交的功課來計分,還好以柔的小考和功課都有好好做,成績不錯,這麼一來就沒問題了。

 

以柔在數學課當中直接給我傳簡訊:「The  final's been cancelled! oh my god」心情激盪在這短短一行表現無遺。

 

英文和美術課的老師也從網路上告知最後該交的作業,以柔與姊妹會的姊妹們聯絡,商量來幫她把家當先搬去姊妹會的房子暫寄,也跟舍監約時間來做搬出宿舍的檢,然後就改換機票早點回家。當天下午她的宿舍前排滿了車輛,都是當地的父母來接兒女回家。

 

第二個學季就如此驚天動地地劃下句點了。

 

回首上大學以來的這段時間,發現養孩子還真是不簡單。我作為以柔傾訴的垃圾桶,也有V可以平衡當她理智判斷的幫手,V以前的法是靠整個村莊的人來養一個孩子(“It takes a village to raise a child."),我們卻是靠著兩人的力量來應付女兒的需求。以柔青少時期總是以朋友為先,但我發現在她生自我危機的時候,父母是她最好的依靠,畢竟朋友們不見得瞭解她的困境,我們則是全然地支持她、傾聽她的徬徨,當她的安全網 。

 

然而最重要的還是她自己的堅持:不放棄,持續將自己推出去。下個學季是否成為大學的轉機還很難,但是我想這兩個學季的努力與奮鬥,應該已經為她奠定了寶貴的基礎,期盼在春季能開花結果才好。

 

後記:以下是是八的以柔在夏令營的照片,期待十九的她開學後也重新享受兒時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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