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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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有沒有常做的惡夢呢？我最常夢的就是要上飛機了可是還沒打包，或是到了機場才發現沒帶護照，都是一些準備周全的我不可能發生的事。另一個則是夢到照鏡子，發現全頭都白了，然後硬生生地嚇醒。
可能因爲下意識很排斥白髮的事實，才會一年當中掙扎許久，直到回台灣後，見到媽媽像我這個年紀時的相片，她頂著像白霜一般的頭髮，笑容卻坦蕩自然，我受到啟發，才下定決心停止染髮（見「回歸自然」）。
但即使如此，仍然心情忐忑，不確定這條路好不好走。
以前只要白髮從髮根紛紛冒出來，我就感到厭煩，但是去找美髮師染髮不僅貴，又花時間，不想每個月都去報到，只好趁週末自己染表層，一個月後再去讓人整頭染。但是自己染也很花時間，要呆坐四十分鐘等頭髮上色，還要沖洗好久將染髮劑都沖乾淨。去髮廊加上剪髮，也都要兩個多鐘頭才能離開。如果白髮已經零星地探頭，而我還沒時間去染，跟別人講話總是有些心虛，好像家裡沒有打掃乾淨就要接待客人似的。自己表面染髮維持的那個月當中，底層的白髮還在繼續長，因此我去運動夾頭髮的時候都十分小心，怕露出底下的白髮，若是遇到颳風將頭髮吹起來，那就更緊張了。
這些自我給的壓力，以及「白髮是沒有照顧自己的懶惰表象」的怪異想法，在決定停止染髮後，全部一飛而散。
不染髮的目標就是讓沒染的頭髮全部長出來，全部取代已經染過的部分。我的憂慮是長出來那段的原髮接上之前全黑的染髮，會像是臭鼬一段白、一段黑的斑紋似的，如果原來的髮色要一年以上才能「長完」，這段時間未免也太難看了。沒想到根本不是那回事。
每天早上我都很好奇地看著鏡子，看新長出來的頭髮是什麼顏色，一反之前看到白髮就心煩，現在則是覺得每一毫米都是小小的進步，讓我覺得雀躍不已。而且我發現並不是每一根頭髮都是白色的，而是混雜的。最前面的有一撮是白色的，但是後面的則比較混雜，而且因為長的速度不同，跟之前染的頭髮接的很自然，完全沒有臭鼬的福。我觀察著頭髮有趣的線條，只覺興致盎然。
我留了大約一寸的時候，去找美髮師剪髮，進門的時候，她正坐在櫃檯前滑手機，一見到我，劈頭就說：「來，讓我看你的頭髮現在長什麼樣子？！」接下來的五分鐘，我倆翻看著我的頭髮，評頭論足（其實只有「評頭」啦，哈哈）地津津有味。我指著最前面一撮，說：「你看，都集中在這一撮白，奇不奇怪？」她卻指著後面那一排，說：「才沒有，你看這一排都是黑的！」原來我們的注意觀點不同，兩人遂哈哈大笑。
我很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底下的頭髮都白了，但是不知為什麼表面的比較慢白。美髮師說她的客人大多是相反的，表面先白，底下還是原色，只有我「天生麗質」。我聽了有點得意自己的白髮很聽話。
那天她幫我洗頭、剪髮，一個鐘頭後我就快樂地騎車回家了（被她罵說才吹好的頭卻戴上安全帽，把髮型都弄壞了。我聳聳肩說：「Safety first！」，就賴皮地騎上車跟她揮揮手掰掰。）。平常我若是剪髮加染髮，動輒兩個鐘頭以上，這天卻只有一個鐘頭就結束了，想到省了這麼多時間，開心地很，回家的時候我騎得飛快，覺得心都要飛起來似的。
熟的人我都已經先行奉告說不染髮了，例如早上運動課的同學們都知道這件事。我運動的時候不喜歡頭髮滑下來，以前不太敢夾頭髮，怕露出底下的白髮，現在則是大方地夾上去，露出來的底層白髮跟表面的銀髮“挑染”相映成趣。那些大我十幾歲的同學們，有人染、有人不染，但是她們都忍不住會跟我說：「白頭髮越長越漂亮囉！」
公司裡相熟的同事我也是一開始就先預告，我的男老闆一開始聽我的告白，有些尷尬，喃喃地說：「我從來沒注意過你的頭髮顏色。」我在心裡偷笑，想說他根本言不由衷，哼。但是最近他遠遠看到我，忍不住說：「你的頭髮現在看起來是故意去挑染成銀色，好看喔！」一些許久不見的朋友，擁抱之前我都會指著頭說：「你看我頭髮的新顏色！」把他們心中的狐疑先挑出來說，大家就不會盯著我的頭看。
即使變化都在表面，但是影響最大的是內心。
英文有個字叫做“liberating”，中文就是「解放」，這個字最能解釋我停止染髮後的心境。
女人染髮才不顯老，男人有銀髮則是智慧的表象，這樣僵硬的觀念，許多人卻都接受。即使最近的潮流下，許多女人不分老少毅然決然以原始的髮色示人，但是銀髮的女人被冠上「放棄美麗、不修門面」的例子仍所在多有，甚至螢幕上的主播因此被解僱（見“Gray Hair Is a New Power Move for Women at Work”）也有所聽聞。
在這樣的世界裡決定終止染髮，也有點叛逆和做自己的意味。我向來是個循規蹈矩的人，卻在不染髮後找到新的心情顏色。剛開始很擔心外界的眼光，後來才知道只要我的心是篤定的，根本不會看到陌生人的表情。本以為不染髮會很難看，不知是否需要戴帽子遮掩，沒想到我每天開心地在鏡子前整裝，觀察新長出來的頭髮是什麼樣的面貌，頭髮梳整齊，穿上乾淨俐落的衣服，每一天都是充滿自信而快樂的日子。
當初下不了決心時，媽媽說了一句很有智慧的話：「最重要的是要喜歡自己的模樣。」現在深深覺得真的如此，而且許多事情是一念之間。如果自己覺得這個模樣是好看的，那麼別人怎麼看都無所謂，發散出的自信也能感染到外人。我的運動老師常說一句話：「My current age is the best age. My current decade is the best decade. （我現在的年紀是最好的時刻。）」坦然接受歲月帶來的變化，好好照顧自己的健康，將時間花在有意義的事情上，就是我們可以給自己的最好禮物了。
有時候會想，早知道沒染髮這麼簡單，應該早點做這個決定的。但是轉念一想，四十多歲的時候無法接受白髮的事實，不會有現在的豁然，所以等到自己能夠接受的時候再做這個決定是對的。現在出門，不自覺地就會看哪些女人不染，這些人的年齡不一，也表示接受的程度不同，也有些人可能一輩子都無法面對頭髮的原色，這些都沒有對錯，做自己能接受的決定就對了。不過我這個被解放的女人，是再也不會走回染髮的艱辛路了。
最後放兩張跟我的兩位白髮愛人（狗）的合照。我再也不怕風將頭髮吹翻，並期待我的髮色與他們相配的日子早日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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