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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廳的許多大圓桌坐滿了十到十二歲的女孩，我則坐在會議廳前方的一條長桌子，身旁還有六個女人，等著與這些女孩分享經驗。
在我而言，這是全新的體驗。
大約兩個多禮拜前，收到邀請函，請我去“STEM for Girls”的一個活動中與女孩們餐敘。STEM是Science，Technology，Engineering，Mathematics的簡稱，翻成中文就是理工科學界的意思。這領域的女性特別少，因此才有這個STEM for Girls的團體組織，介紹跟科學有關的知識給女孩，並鼓勵她們不要畏懼社會的成見，努力爭取吸收知識的機會。這個星期六的活動，邀請了小城附近低收入學區裡，四到六年級的女孩來參加，讓她們有機會接觸到科學的美麗。午餐時請我們在STEM領域上工作的女人來與她們分享親身經驗，希望能有啟發鼓舞的作用。
為了想一下自己想說的經驗，這天早上我特地帶Benny出去走了很長的路，著實想了一下為什麼走上這條路。
其實我並沒有從小就想走科學這條路。仔細分析，只能說“不討厭科學”罷了。真正說來，也許跟文學更親近。不過爸爸是有機化學的教授，只要有機會，常常會拿模型回家跟我細心解釋學業上的問題；初中最好的朋友X最會數學了，我們年紀小小，她就會把我拉到一邊，告訴我如何解答數學的問題，因此數學在我來說，總是快樂的習題：一步一步解，也許走的路線不同，但是最終總會達到同一個目標。甚至到了大學要學微積分，我還是喜歡解題的快樂，那時候電腦還沒那麼流行，解微積分都靠一台小小的計算機，裡面有許多複雜的計算按鈕，只要打進去，什麼數字都出得來。記得當初用的是一台年代久遠的計算機，平常要插插頭充電。有一次微積分的考試，在教室將計算機拿出來才發現計算機沒───電────了！！！！怎麼辦呢？我也沒勇氣舉手跟老師說我的工具不能用，因此硬著頭皮將程式一道道寫下去，一行又一行的導出計算的模式，只是因為沒有計算機，最後沒有答案而已。考卷末尾我寫著“老師對不起，我的計算機沒電不能用，希望我的計算方式沒有錯。”過了幾節課，當我忐忑地將改好的考卷接回，發現老師完全沒有扣分數，只要我導的程式對了，即使沒有數字的答案，仍然給我滿分。
那次的經驗給了我很大的感觸，原來回答正確的答案並不那麼重要，只要過程對了，還是可以拿到應得的分數。
將我推向生物這條路的，應該是高中的一位生物老師，她的教學生動有趣，那時我想，有生命的生物是多麼複雜的習題，如果能夠藉著學習更加瞭解，該是多麼有趣。
年少的我，將這門學問想的太簡單了。後來使我走在研究這條路上的，不見得是生物上的習題，而是設定假設，再用實驗來回答問題的模式，對事事求真的我，再適合不過。
因為選擇上喜歡的路，而有機會在這個場合與這些小女孩分享，只能說是我的好運。
我們這七個坐在前台的女人，各有各的故事，有的是順順的走來，有人則較多曲折。一位在州政府致力於擴張網路到貧窮地區的女士，從小在八個孩子的大家庭長大，墨西哥移民來的父母完全不會說英文，完全要仰賴自己的能力才能上大學。女孩們一聽，也許身有同感，紛紛舉手發問。一個小女生問：「Was it hard?」另一個女生問：「Has anyone ever told you to give up?」我聽的眼眶都紅了，回家重述給V聽的時候，眼淚更是不爭氣的流個不停。
女孩問的誠懇自然，卻帶給我這麼大的震撼，是因為我完全無法想像以柔會在如此場合問這種話。只要她想做的事，無論是老師或父母，從不會有人要她放棄；相反的，我們總是鼓勵她追求任何夢想。會問這樣話的孩子，一定是遇過阻力。
回想我自己成長的過程，父母也是鼓勵我追求夢想，從來沒有人用過“你是女生，所以不用怎樣怎樣。”的批評；我的求學過程，及至工作，從來不覺得因為自己是女性而有不平等的待遇；結婚後，V也是熱烈的為我在事業上的成長而喝采，家是我們兩人的，誰有進步的機會，另一個人就支持，天經地義，我們從來沒有質疑過這樣做有什麼特別。
直到那個女孩問：「有人叫你放棄過嗎？」，我的玻璃屋經驗才全然潰決。
顯然的，這個世界仍有不公平的地方，無論是男孩女孩，無法自由的追求夢想的孩子大有人在。因此我們珍惜自身經驗的同時，若是能夠影響周遭的孩子，不要被阻力或傳統的印象而喪失自信，也是重要的使命。
末了，雖然有點害羞，還是（徵求同意後）決定把這個月V給我的生日卡片貼上來。他年年給我寫生日卡，但是今年的卡片帶給我的感觸特別深。我想是因為他以簡短的字句，總結了兩項生命中對我很重要的特質：在家中當一個盡職的女主人，和保持事業中總想超越自己的企圖心。除了這兩項，還有另一件，就是有餘裕做自己喜歡的事，當自己想做的人。其實無論是STEM還是任何領域，當自己最重要。不要讓外界的價值觀念，影響自己想走的路，也是很重要的。
十二歲的我，對未來仍是懵懵懂懂，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以後要做什麼。中年的我已經知道未來不見得能單靠自己掌握，但我仍相信，只要盡力，不輕易放棄目標，人生仍可充滿無限可能。希望今天有緣一會的女孩們，也能對自己有如此的信念。
是為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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