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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一同吃早飯，一同走路上學的時光，通常是以柔話最多的時候，我想是因為她睡的飽飽的，神清氣爽，心情自然好，也願意與媽媽分享一些所見所聞。不像放學回家，因為上了一天的學，有點累，她反而不太願意說話。
這些早晨的交談中，常聽到一些有趣的話語，或讓我哈哈大笑，或會心一笑。當我到了公司，辦著繁忙瑣碎的公事時，總喜歡偶爾再回憶一下早晨的對話，讓當時得到的溫暖能量，陪伴我撐持一整天。
（一）
踏出家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亮燦燦的藍天，還會路過一叢開的正是熱鬧的梔子花，濃郁的香味撲面而來，讓我不自覺的就要深呼吸一下。以柔不理會好天好日，卻說：「我們為什麼不開車？」我正要開始說：「不是說了好多次，能騎腳踏車就不開車，能走路更好嗎？」她知道我要說什麼，不等我說完，就說：「我才不管會不會pollute the air呢。」哇，居然連air pollution這樣的話也說出來了。不過我還是矯正一下句子裡的英文：「你是說『污染空氣』嗎？」以柔點點頭。
我才剛從biofuel的會議回來，忍不住想將一些會議裡剛聽到的sustainability的理論搬出來。於是我說：「有一種氣體叫做二氧化碳…」看以柔沒有反應，我只好說：「英文叫做Carbon dioxide，也是CO2…」還沒說完，以柔就哇啦哇啦的大叫：「我知道我知道，那是Green House Gas，會造成global warming。」
我驚訝的無以倫比，什麼時候這個小孩能冒出這麼正式的話，一時也忘了將她夾雜的英文矯正成中文。我問她是學校裡老師教的嗎？「不是，是我自己在書上唸到的。」以柔輕鬆的說。
於是我們開始討論為什麼騎腳踏車比開車好，還有樹是好東西，因為它吸二氧化碳呼出氧氣給我們，說的不亦樂乎。我暗自想著，書裡的內容，能如此輕而易舉的成為腦裡的知識，是不是八歲小孩得天獨厚之處？訝異之情漸漸退去，心中卻開始浮起一絲絲的驕傲。
（二）
「馬麻，有一天我和Dora在聊天我們的把拔喔。」
（Dora是以柔的好朋友，我在「走吧以柔」裡寫過她們吵架又和好的故事。）
我笑笑的矯正以柔的英文國語：「你們在聊你們的把拔。」
「喔，我們在聊我們的把拔。」以柔接著說：「你也知道嘛，我們的把拔都很…」說到這裡，她的嘴巴忽然緊緊的抿起來，然後兩手在胸前張開，比了一個很寬的手勢。
我會意的笑了，心底也非常欣慰，這些孩子已經知道不說講了會傷人家心的話，即使描述的對象不在場也不用那些形容詞。於是她的語彙中，完全去掉了「胖、醜、老…」等等負面的字語。同時，我的腦裡也浮現了Dora爸爸的影像，他比V還要高，起碼有六呎，是個高大壯碩的男人。
以柔接著說：「可是我們都喜歡我們的把拔，因為把拔會把我…」以柔不知道怎麼用中文說，就比了一個手勢，我知道那是從很小把拔就喜歡跟她玩的「Upside-down baby」的遊戲：把她抱起來，再翻過來，讓她頭下腳上的吊著。以柔從小被這樣玩慣，只要被顛倒過來，就會開心地吱吱咯咯的笑。父女覺得好玩，我卻老是擔心如果他不小心鬆手，孩子不就一頭栽到地上嗎？一次，一位秀氣的小女生來我們家玩，看到V把以柔一把抓起，翻轉過來，然後得意的將倒過來的以柔在半空中掛著，來作客的小女孩居然當場嚇的大哭，好似從來沒見過如此恐怖的畫面，逗得我們哈哈大笑。
不過照以柔的說法，Dora的把拔也會與自己的女兒這樣玩，而兩人都喜歡這樣。以柔仰著頭很認真地對我說：「我們都覺得有這樣的把拔很棒耶。」看著她滿足的小臉，想到社會上對obese一族的偏見，以及肥胖的人心底無可拂去的自卑，和一次又一次減肥失敗的挫折。然而就有這樣的兩位小女孩，因為擁有比人家的爸爸大好幾號的把拔而驕傲。
這樣的年齡，如此的單純，尚未受到社會觀念污染，只知道全心全意享受疼愛自己的父親，是多麼幸福的年紀！
把以柔送到教室門口，道別後轉身返家。很巧的，正好遇見早上才談到的Dora，正在和她的爸爸互道再見。小巧的Dora只到爸爸的腰上方，她將頭深深地埋到爸爸的身上，雙手環抱在爸爸的腰間，爸爸高大的身子彎下，粗大的手臂環繞在嬌小的女兒身上，一瞬間，Dora就被爸爸完完全全的包圍住（enveloped），溫暖而安全。
我悄悄的從互擁的父女身旁走過，眼睛不知怎地，開始濕潤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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