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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lent treatment
把拔不過是聲音急切了一點,我們這位姑娘就當場把頭一低,眼淚滴滴答答的掉。
V沒聯想到是自己說話大聲了一點,不解的問我,以柔為什麼哭。我是不蹚這種渾水的,就聳聳肩:「你自己去問。」等一家三口都坐進車裡, 把拔在駕駛座坐定,回首問坐在後座的女兒:「Tell me. Why are you crying?Hmm?」以柔低著頭不回答,繼續掉眼淚。眼見問話沒有反應,把拔也火了,他把雙臂往前胸一叉,下了通牒令:「你不回答,我們就不開車!」
這下子,車也不開了。偏偏後座的小姑娘還是不準備開口,咱們就在車子裡僵持下去。我也不好吭聲,顧自專心的啃著之前買的芋頭菠蘿麵包,想像自己是隱身人。
隨著靜默的僵持,車裡的空氣漸漸凍成像冰塊般的冷,好像隨便一戳就會裂開似的。忽然想到,這種冷凍的氣氛在以前我還是小姐的年紀,是家常便飯。那時,本姑娘只要心情不好,嘴巴就抿起來不說話,可憐的男朋友,包括此刻駕駛座上的V先生,就得在旁忍受像冰一般的冷空氣,但又不知到底原因為何。
那時候的V,稱這種Janine閉嘴不說話的沉默時光,是「Silent Treatment」。
其實我不是故意要給他什麼 treatment。
不說話的時光,其實腦中一直在演練可以說的話,偏偏千百種念頭在腦中迴撞,就是找不到出口。回首向年輕歲月望去,很同情當初不懂得處理心情的自己。可憐的男朋友們,也只能在一旁沉默陪伴,渾不知這個女生到底在使什麼念頭。
年輕的歲月裡,V總是能默默忍受情緒化的女友隨便拋來的silent treatment。現在換成女兒不言不語,他卻只等了幾分鐘,就忍不住再回頭問一次:「你到底說不說?」
許久以後,後座終於傳來螞蟻一樣小聲,若不是車中早已是一片靜默,一定聽不到的話:
「I don’t want to talk about it.」
僵了這麼久,居然等到的是這句話。V沒料到他這男子漢大丈夫的把拔下出的通牒,居然會碰到這種軟釘子。他喃喃地重複了一遍女兒的話:「You don’t want to talk about it?」在駕駛座上愣了半晌,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轉動車鑰匙將車發動,慢慢將車開離旅館。
我聽到以柔回答,噗嗤一聲就要笑出來。雖然她說的楚楚可憐,但是因為她的答案與我的預想差距太大,反而具有喜劇的效果。可是我得強忍住,否則以柔一聽我笑她(laugh at her sorrow),又要浪費一缸的眼淚。只好把臉埋到菠蘿麵包的塑膠袋裡,試圖蓋住一直要溜出的吃吃笑聲,可是肩膀又不可控制的顫抖,幸好我坐在以柔的正前方,有椅背的遮擋,她看不到。
有點同情V,許多年前得容忍情緒化的女友,好不容易感性的女友蛻變為理性實際的妻子,現在偏又輪到女兒,幾乎如出一轍。可憐的男人,總是逃不出女人織的網,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畢業」呢。
Getting old
在Palace of Fine Arts外的公園裡,看到一對年輕的情侶,在湖畔由一位友人為他們照相。年輕女孩看得出是花了一番心思打扮,貼身的上衣,露出美腿的迷你裙,還有刻意做成的大捲大捲的黑髮。她纏在男友的身上,又親又吻的,一邊吻,還會停下來確定快門有按下。
看著這麼刻意的作態,我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不經意的斜眼瞥去,卻見V正目不轉睛的望著人家。就像我愛看帥哥,V也是喜歡欣賞美女的人,尤其是東方美女,所以我也不驚訝。
後來以柔跑去爬樹,我和V站在池畔看著揮翅飛起的野鴨,我忍不住說:「嘿,你也看到那對照相的情侶了喔。」「對呀。」
J:「I think it’s gross. 」
V:「They are not gross. They are just in love.」
我轉頭訝異的看著V。我們兩人,通常我是無可救藥的浪漫派,他則是大殺風景的寫實派。怎麼今天我放冷箭,他反而會回我這麼感性的話?
被他這麼一說,我反而不好意思起來。我想其實我當初真正想的是,年輕的時候,誰沒有經過這番卿卿我我,但是激情過後,總會走到恬靜下來的境地。再回望的時候,我無法不想,如果你們知道,雲煙過後終究將豁然開朗,還會有這般親熱、尤其是當眾親熱的必要嗎?
反省後,就發現這樣的想法根本就缺乏邏輯。年輕愛戀的激情親熱,與日後老夫老妻的自然熟稔,不應該有衝突,只因為終將走入黃昏,不表示正午時就不應該享受當有的熱烈。
我和V並肩望著池塘,看著一隻天鵝將優美的長頸栽入水裡,然後仰頭拍出一片水花。我吸了口氣,緩緩的說:
「You know,getting old makes you cynical... Inevitably…especially after you see what can happen, or what will become. Maybe… I guess… I guess that’s why it’s nice to be young once. Being young, not cynical, only full of hope…」
我講的斷斷續續,也不知道V有沒有聽進去,或是聽懂我在說什麼。
我們在湖畔站了一會兒,又轉身在公園裡隨意走。走著走著,見到前方一個面向池塘的長椅上,坐著一對中年男女。女人斜坐著,雙腳恣意的跨在同伴的大腿上,閒適的看著一本書,男人好像絲毫感覺不到女人腿的重量,只是滿足的曬著陽光,舒舒服服的坐著。
我感到一陣窩心,忙把頭轉向V,笑咪咪的說:「Now, that...」
我還沒講完兩個字,V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就打斷我的話:「DON’T even think about it!」
「哈哈哈!!!」我忍不住就爆笑出來,剛剛在池畔的牽牽扯扯,也就一掃而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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