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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我跟V結婚二十週年,因為那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即將到來,我還翻箱倒櫃的整理了二十多年來的點點滴滴,記錄了四篇“二十六年”(見“二十六年(一:寂寞的二十二歲)” 等篇)。雖然心中蠻看重這個日子,週年那天,我們仍然只是互送卡片而已。年初的時候曾想過一家到英國度假,慶祝一下,可是夏天的時候我的project即將結束,衝刺的時候我實在不好意思自己跑去度假;另外要安排出國旅遊,需要花很多心思,我懶得計劃,也就算了。V的卡片上說,四月的時候不方便出遊,他會等一段時間,兩個人都有空了,“properly celebrate,既然如此,這個空頭支票我就先收了。
結果紀念日那天晚上,我們莫名奇妙大吵一架,後來他雖然道歉,我還是很鬱結,抱了我的兩顆枕頭,睡客房去。
 
我們結婚二十年,從來沒有因為吵架將另一個人踢到別的房間,這是第一遭,偏偏還挑二十週年當天來分房睡,實在很窩囊。但這也帶給我很大的感觸,婚姻就是這樣,週年不週年,不代表什麼,每天好好過日子比較重要。
 
這個暑假,幫以柔報名去參加一個森林裡的音樂營,讓她帶著薩克斯風去跟其他年齡相仿的同學浸浴在吹奏學習音樂的環境。這個音樂營為期十二天,中間的週末他們會辦一個演奏會,邀請家長去聆聽,從我家去那裡要兩個半鐘頭,來回五個鐘頭,有些遠。我靈機一動,為何不趁以柔不在家,去舊金山玩幾天,那個音樂會的週末,從舊金山開過去,快多了,結束以後開到回家路途上的葡萄酒園住宿一晚,第二天品品酒再回去,不是很好嗎?
 
不同於出遠門,要計劃很久,我們理出大致想做的事:第一,以柔開始吹薩克斯風之後,我對爵士樂產生興趣,但是苦無機會去爵士小館(jazz club),這次希望非常喜歡爵士樂的V帶我去見識見識;第二:相較於對爵士樂的陌生,古典音樂一直是我的最愛,舊金山有歌劇院和交響樂廳,我們卻從來沒去朝聖過,這次無論如何也要去聽一場音樂;第三:Greg Maddux的全盛時期,V和我南征北討總要去看他投球。他退休以後,我不再幫任何隊加油,這幾年也很少去看球賽,但是總是懷念球場的氣氛,這次進城,如果SF Giants或Oakland As在家打球,我也想去看。
 
於是我和V分頭進行,我買交響樂團的票,他則負責買棒球賽的票,並打聽爵士小館,另外找好合適的旅館,我們的小小假期就準備就緒了。
 
Jazz Club
 
舊金山的爵士樂近年來式微許多,要找現場爵士樂表演的餐廳不是那麼好找,不過被V找到一家叫做Jazz Bistro的小館,一進去就見到牆上用鮮豔的顏色畫著吹奏爵士樂的圖畫,餐桌上的佈置十分簡單,食物也不是那麼可口,不過吃飯不是重點,主要是聽音樂的氣氛。我們七點多進入餐廳,快七點半的時候,爵士樂團進來,開始設置他們的樂器。V解釋給我聽,爵士樂的三個基本樂器是鋼琴、鼓、以及低音提琴(bass),加上另一個樂器,這晚是吹喇叭和Flugelhorn(富魯格號)。我一直喜歡高揚的小喇叭聲,這次則是第一次聽富魯格號,它的樂聲非常渾厚,一下就讓我迷上。這位吹喇叭的先生臉掛笑容,跟團員談話,不是就傳出爽朗的笑聲。他們的合奏非常協調,氣氛輕鬆,我們被感染,忍不住隨著音樂搖動身體。將近九點的時候,他們決定休息一下,我跟V互望一眼,都還不想走,因此點了咖啡和點心,繼續坐下去,聽了他們第二場的演奏。
 




(進餐廳聽歌不用買票,因此他們收入的來源都在小費。有良心的聽眾出去之前都會往小費罐投錢,不過他們還是會來我們身旁鼓勵我們給小費。我跟V聽了兩場,也乖乖給了兩次小費)
 
第二場結束,表演者坐到吧台休息,我和V走出飯廳的時候,喇叭手跟我們聊了一下,他看得出來我們非常喜歡他們的演奏,感到很開心。他說平常遇到一位真心喜愛他們音樂的聽眾就很開心了,今天居然有兩人。他見V對他的小喇叭很有興趣,跟我們說他原來有一把比較貴重的Flugelhorn,但是有點怕金屬會開始退化,因此開始用一把比較便宜的,沒想到聲音渾厚,讓他愛不釋手,現在最常用的反而是現在這把。表演中,我們也發現他吹Flugelhorn的時候比小喇叭還要多呢。
 
兩天後我們去一家非常新潮的餐廳吃飯,餐客的平均年齡只有二十幾歲,俊男美女穿著雅致的衣著,品嚐雞尾酒,吃點可口的小菜,連侍者都讓人眼睛一亮。我們非常喜歡細心調製與眾不同的雞尾酒,以及別出心裁的菜餚,不過因為我們的年齡實在太“成熟“了,感到格格不入。走出餐廳菜九點多,剛好爵士小館就在轉角,忍不住走過去瞧瞧。這天的樂團吹的是薩克斯風,我一向喜歡薩克斯風能悲能喜的樂風,不假思索就走進去。
 
這位薩克斯風的演奏者,花很多時間解釋四五零年代的爵士曲,講了半天才開始吹奏,配以歌唱,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一點滄桑的滋味。因為他很愛解釋每一首歌的來源起末,我忍不住悄悄跟V說:「他真像教授。」中場休息的時候,他自我介紹大家叫他Doc,不過他不是醫生,Doc代表的是博士,原來我的猜測沒錯,他是加州州立大學退休的教授,但是可以想見平常就有演奏的經驗,現在可以專心表演,一定很幸福。不同於前天的爵士樂團,這團的間奏常有鋼琴和貝斯的獨奏機會,低調的鼓配合的很好,Doc在團員獨奏的時候,就跑去跟觀眾聊聊天,該他的時候才慢慢踱回台上。
 
爵士樂可以很安靜,很俏皮,或是很哀傷,我輕啜熱茶,聽著Doc解釋每一首歌的來源,然後四個人有默契的彈奏輕柔的音樂,這樣的夜晚實在太享受了。如果我家附近就有這樣的爵士館,該有多好啊?也許日後我放上一張爵士樂的CD,也會想起這樣樂音悠揚的夜晚?
 
 
交響樂
 
去聽爵士樂是想要結識新朋友,去聽交響樂則是探訪許久未見老朋友。舊金山的交響樂廳就在市政府的旁邊,我們常常唸著要去,搬來加州這麼久了卻一次都還沒去,這次終於能一償宿願。我們聽的是“Russian Favorites”,指揮選了不同的曲風來表達俄國音樂不同的面貌。
 
我們的位子由高處俯瞰,視野很好。俄國的音樂都是比較近代的,有銅管樂器的參與,有一首曲子甚至還有薩克斯風的加入,我用望遠鏡可以將演奏者的表情和手勢看的很清楚。

 
(擺在前面的鋼琴是為了拉赫曼尼諾夫的帕格尼尼主題狂想曲)
 
(交響樂的後方也有觀眾,不僅離交響樂團很近,也可以看清楚指揮家的表情)
 
以前去聽的交響樂,指揮很少跟觀眾互動。但是這天的指揮在每首曲子之前都會與我們解釋每首歌的背景。例如The Isle of the Dead是拉赫曼尼諾夫因為一幅同名的畫而寫的,說明書上也印了那幅畫的黑白照片,聽說拉赫曼尼諾夫第一次見到的此圖是黑白的翻拍,而最感動他的也是黑白的圖畫,反而不是彩色的原版。作曲家也許因為一幅畫而觸動靈感,但是音樂完成之後,也就隨聽眾的感覺而解釋,不過有指揮的一番解說再來聆聽演奏,感觸特別銳利。
 
拉赫曼尼諾夫的帕格尼尼主題狂想曲是大家都耳熟能詳的,這天的鋼琴家Conrad Tao才二十歲,還在朱莉亞學院就學,也會作曲。他的身形嬌小,但是在琴鍵上飛舞的手卻是靈巧有力,發出的樂聲非常清脆,讓我開了眼界。
 
最有趣的曲子是Mosolov的The Iron Foundry,為了營造出打鐵的聲音,所有的樂器拉出像是噪音的音符,還有用力敲一大片鐵皮的結尾,這首曲子,指揮說是獻給所有Metal Head,就是喜歡重金屬音樂的人們。這種曲子我平常不會找來聽,不過能看到整體的表演,繞是有趣。這也是看現場表演的好處吧。
 
帶我去球場
 
Greg Maddux還在投球的時候,我們總是會跑去看他投球。在紐約的時候,開五個鐘頭也不累,等我們搬到加州了,也會跑到舊金山巨人隊的球場去看他(見“#348(上)”)。但是自從他退休後,少了英雄可崇拜,我不再看電視上的球賽,連帶著也很少跑去看球。倒是V,只要我跟以柔回台灣,他就買好位子的票自己去看球。雖然久未看球,但是曬著太陽悠閒的看球賽的記憶一直在腦海,因此一想到要去舊金山,我第一個要求就是去看球賽。
 
灣區到了晚上都很冷,有一次晚上看球賽,冷的我打哆嗦,連買來的熱可可拿到座位都變冷了,因此學乖,看球一定要白天的球賽才行。
 
看球那天,中午的時候天空還是灰雲遍佈,得加件小外套,但是開球之後,太陽衝出雲層,就熱的不得了,正合我意。我們的座位在本壘板正後方,投手的球路看的很清楚。
      
(讓我懷念的棒球場。舊金山的球場臨水,總是有船在右外野牆外的McCovey Cove等著接飛到水裡的全壘打。Barry Bonds是最常往那裡揮全壘打的人。)
 
(來球場吃午飯也是很享受的經驗。我點了白酒、蒜位薯條,還有麵包夾臘腸。)
 
(近看一下我的午餐。那個臘腸是辣味的,有德國酸菜(sauerkraut)和青椒紅椒,實在太對味了!)
 
舊金山的巨人隊去年才拿到冠軍,這天投球的正是去年冠軍賽的最佳球員Madison Bumgarner,這天是interleague game,對手是灣區的另一個隊伍Athletics,投手則是剛從小聯盟調上來的人,表面看來應該會一面倒,沒想到As的名不見經傳的小投手“投投“是道,巨人隊的打者都打不出安打。沒想到投手Bumgarner上來,居然揮出全壘打,讓觀眾們群情激動。棒球就是這樣,不知道何時會有高潮出現,然而發生了就令人再興奮不過。我的許多歐洲朋友都不懂棒球有什麼好看的,在他們來說,太多時間是沒有動靜的,例如好壞球、界外球,或是單純的接殺出局。只有看著棒球長大的人,才能了解迷人之處。 安然的坐在陽光下,眼看著球飛出的路線,一個不經心就是大快人心的安打或是巧妙的接球傳球,沒有重播也沒有加油添醋的旁白,所有高潮起伏盡在人心。
 
那天去看球賽的人都拿到舊金山右外野手Hunter Pence的小雕像。我拿到公司放在書桌上,只有自己看得到。其實這個雕像蠻醜的,一點羅曼蒂克的味道都沒有,但是只有我知道,這代表我跟V二十週年出去看一場球的記憶:球場上明朗陽光的味道,V特地在換局之間跑去幫我買Ghirardelli的冰淇淋,還有最後巨人隊二比一險勝,眾人的喝彩,每次視線接觸到這個雕像都會鮮活的在腦海中升起。
 

 
城堡酒園
 
如果沒有跟V結婚,我可能無法領會葡萄酒的迷人滋味。其實V比較喜歡威士忌,不過在外用餐則是和葡萄酒的機會比較多。我的酒量原本不大,如果飯前啜一點點酒,都會頭暈眼花。不識酒滋味的我,對甜甜的粉紅色White Zinfandel比較能接受,剛結婚的時候喝了很多年的“粉紅酒”,不過漸漸的嘗試紅酒及白酒,可以接受不是那麼甜的酒,來加州進入丹麥公司,跟識酒的人出去吃飯吃飯配酒,經驗累積許多,發現不一定喜歡貴的酒,而是與自己味蕾投緣的酒。這樣子,去Napa Valley參觀酒園並且品酒,就成了很有趣的事。
 
上次帶我的教授去葡萄酒園時,發現遠方立著一個中古時期的城堡,有些好奇(見“重逢 ”),因此趁這次去拜訪。
 
雖說這個Castello di Armorosa (Castle of Love)因為酒廠主人的堅持,十五年當中在義大利到處探訪,想在加州蓋一個中古時期的城堡,最後找真材實料而蓋成的。除了古堡很可觀,也能處處見到酒廠主人到處收集到的造酒古董。
 






(這是義大利找到的十六世紀時候的萃取酒(wine press)的工具,漫步於這個酒廠,會發現很多這類的古董)



 
來酒廠當然得品酒,我先佇足一會兒,然後選了一位感覺比較投緣的小姐,去她負責的台子選酒喝。她是從法國Burgundy來,從小品酒長大,能夠告訴我們歐洲酒和加州的不同。這次我們決定多花十塊錢,品他們較貴重的酒(reserve wine),這些動輒八九十元一瓶的酒,若要自己出錢不可能喝,剛好趁能小啜一口的機會,開開眼界。我特別比較reserve和非reserve的Chardonnay,結果反而比較喜歡便宜的那瓶,可見個人喜好隨人而異,不一定價錢貴的就比較好。
 
這座酒廠特別標榜製造“歐洲式”的酒,前一陣子念了一篇文章說,美國人喜歡濃郁香醇的酒,喜歡潤滑(smooth)的口感,結果酒越來越沒有衝擊力,歐洲的酒則不見得那麼潤滑濃郁。這次喝了他們的Cabernet Sauvignon,果然很有個性,入口後有非常不同的滋味在口中撞擊,雖然我不是很習慣這種滋味,但是可以想見若是常一點接觸,應該會喜歡的,因此我們決定買了一瓶回家,慢慢練習。
 
很多人去Napa Valley,會一路逛許多酒廠,若是有人開車就完全沒有顧慮,但是我的酒量不夠強,逛太多酒廠對我沒意義,不若d到這樣一個特殊的酒廠好好逛,邊喝邊與招待的人員聊天談酒,在我來說更有意義。
 
峭壁上的餐廳
 
Cliff House從字的表面看,會想成懸崖上聳立的房子。這房子在海邊沒錯,但是這個峭壁其實沒有多高,以前有段時間真的蓋了一幢古堡似的的豪宅,感覺上比較有巍然聳立的架勢,然而如今的白房子充其量只能說是海岸邊的一幢房子罷了。
 


雖然在我來說房子沒什麼看頭,但是在Cliff House用餐,能見到蔚藍的海波,還有遠方的Seal Rocks,是到舊金山的寶貴經驗之一。於是我們趕在餐廳開門的早晨九點之前就到了,才能被安排在窗邊的座位。
 
臨窗坐下,看到外面的海豹石,在湛藍色的海水中靜靜的躺著,我用望遠鏡仔細看了一下,沒有見到海豹,倒是鳥群遍佈。




(我們窗邊看出去的景色,那些岩石就是Seal Rocks)
 
不一會兒,這餐廳最有名的Popover麵包送了上來,乍看不怎麼起眼,剝開後卻是中空的,這樣能吃什麼呢?殊不知這就是最好吃的地方,整個麵包熱騰騰的,外層又脆又酥,入口卻甚有嚼感,很Q,麵包的香味極佳,讓我吃完早飯忍不住又吃了一個麵包。
 


 
我們閒適的吃著早飯,邊聊天邊瀏覽美景,真實的感受到度假的悠閒,心情著實的放輕鬆。我滿足的吃了一口馬鈴薯,說:「雖然很愛女兒,可是她不在,我們才能做這麼多自己想做的事。例如昨晚,我們去聽爵士樂,因為很喜歡音樂和氣氛,就留著多聽了一場。如果她在,可能會分心的在那裡跟朋友傳簡訊,然後我就會斥責叫她不要傳,結果就是她不高興,我也會開始生氣,無法專心享受音樂的樂趣。就算她不介意我們留下來繼續聽,我們也會有些罪惡感,很有可能不會聽那麼久。」
 
「再說今天吧,等一下我們要去Legion of Honor看莫內的荷花,這也不是以柔喜歡的。動輒得咎的結果,又有人要心情不好。」
 
老實說,要去看莫內的畫,V的興趣也不是很高,但是為了我,仍然願意陪一下,我也會比較節制的不要逛太久,畢竟都是成年人,夫妻這麼多年了,能夠互相配合。但是孩子跟我們差那麼多的年紀,興趣畢竟不同,她若不耐煩也不是她的錯。我跟V難得能夠單獨出遊,享受我們喜歡的樂趣,得到充分的滿足。
 
因此我想,無論家人多麼親,有時候還是要給彼此一個暫停的時間(英文就是give each other a break),能夠重溫自己曾經的最愛,重新享受快樂滿溢的瞬間。當初結婚是為了愛情,但是如今我發現能夠持久的婚姻則是彼此能當最好的朋友。雖然此次的旅行名為二十週年之旅,但是最大的收獲是發現我們仍然有共同的興趣,有彼此配合體諒的默契。希望用這個了悟,繼續走未來的婚姻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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