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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禮拜就要出發去今年的“荒野之旅”。應該要改個名字，起碼這次的五夜六天的行程，晚上都能睡在屋子裡，不是那麼“荒野”，甚至還有網路耶。主辦人保證這次的旅行不會像上次在義大利那麼操，不過春天的山裡還有寒意，雪也尚未融化，我想會有不同的體驗。
可是呀，看到主辦人貼的照片，也是我們一下飛機就要Group Climb的照片，還是倒抽一口氣。你看得到照片中那個小小的紅色人影嗎？下禮拜我就會在那裡了。
會擔心嗎？當然。我從來沒有攀岩的經驗，手腳也不敏捷，不過還算強壯就是了。反正到時候，如果覺得能勝任，就跟大家試試，如果實在沒把握，我也不一定要嘗試。畢竟我有懼高症，我的顧慮是，到了上面，要怎麼下來呢？管他的，不要先自己嚇自己，到時候看著辦就是了。
你那天問我一個問題。可是我似乎沒有機會去想呢。光是對付零碎的挑戰都來不及了。說說上個禮拜六吧。以柔要去鄰城的教堂參加鋼琴演奏會，V出城開會不在家，所以得我開車去。我是最不會找新場所的，不過V出門前已經在地圖上指路給我看，似乎很簡單。三點的演奏會，路程只有二十幾分鐘，不過我跟以柔說，兩點就出發。她抗議的說：「那麼早走做什麼？」我說：「你也知道媽媽的弱點，我不會找路，所以要提早出發，才不會驚慌。」果然，雖然二十幾分鐘就到了鄰城，可是我轉彎還是轉錯了，明明該有教堂的地方只有一個荒涼的房子。我連看手機的地圖都認不出方位，只好把GPS拿出來，一條街一條街找去。等我們到了教堂前，卻發現沒有停車場，招牌上寫著教堂停車處的街角卻什麼也沒有，只能硬著頭皮慢慢找街旁的停車位。等我們停妥車進教堂，只剩十五分鐘了。你看，若不是提早出發，不是會慌張的很嗎？
以柔看著我左轉右轉就是找不到路，忍不住嘟噥說：「馬麻你真天才耶。」天才在這裡的用法當然是反面的。我們最常叫Benny“你這個笨蛋”，這樣叫他其實是很親密的。他就是這麼一隻笨笨傻傻的狗呀，可是我們全心愛他。
你問的問題，Benny會怎麼回答呢？其實他的生活非常無趣呢。我們上班就把他丟在家裡睡覺，可是每天迎接我們又是那麼開心。他貼在我們身上、或是反過來讓我們抓肚皮時，簡直是用全身的肢體語言說：「愛我、愛我、再多愛我一點吧！」當時他也不知是如何走丟的，若不是寄宿媽媽（Foster mom）將他拘留所領出來，可能已經被殺了吧。有時候生和死只不過是巧合。不過這個巧合，改變了我們全家的日子。無論我們在哪裡，他總是跟著。光是這樣的陪伴，就帶來全心的溫暖。前陣子若有心事睡不著的時候，我會下床坐在地毯上，淺眠的他就會過來趴在我身邊，我緩緩地撫摸著他的毛，心情就定下來了。
是因為有責任、有Benny，我才從來沒想過你問的問題嗎？也不盡然。我越來越覺得，人生的根本是孤獨的，許多苦都要自己面對。最近幾位嬸嬸或是阿姨失去丈夫，事情剛發生時，我寫信或打電話慰問，但是後來雖然惦念著，還是沒有再打電話。就算小孩回來陪媽媽住一陣子，最後還是要回去自己的生活，無論如何，這些新寡的媽媽們還是要打算自己的將來。
老實說，你在檯面上無論有多麼正面樂觀，我都不見得照單全收。我總是記得，在學校的陽台上，你會跑過來說：「我心情不好！我就是心情不好！可是為什麼都沒人相信？」明明嘴上這樣說，可是眼睛還是那麼亮，表情那麼誇張，難怪會被以為是裝的。可是我總是知道，你真的心情不好。通常我也幫不上什麼忙，不過你能跟我說自己不快樂，我又願意相信你，這樣總算點什麼吧？
也許因為小時候的印象，現在無論你怎麼寫的熱鬧俏皮，我都質疑。反而會對著電腦說：「樂觀個屁！你真的快樂嗎？」我平常不這樣講話的，可是生你的氣，只有用屁字才能表達我的情感。
說是生你的氣也不盡然，我只是對你的情形擔心但又使不上力。不是說了嗎？人生的根本是孤獨的。你若是不快樂，我又能做什麼？
我總是記得小時候的你，眼神就是那麼調皮，眼珠一轉就不知道又想到什麼鬼主意了。你是我認識的人裡最聰明的，是因為太聰明，才讓你這麼不耐煩嗎？
你也承認吧，生命的長短不是我們能控制的，老天要我們留著，就走不了；反之，若是期限到了，多想留也留不下。既然現在還活著，能不能試著尋找快樂的泉源？而這只有你自己做得了。你若是願意，就會自己找出路。我不願意說表面話來鼓勵你，例如“這麼多人愛你，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這算什麼呢？活著就是為自己，為別人勉強活下去，那麼辛苦做什麼？我也很愛你呀。我們從小就是好朋友，一路走過來都沒有分開。你結婚時我在，喝醉酒了找我，透過電話筒聽你大哭多少次？可是你未來的路要怎麼走，我無話可勸，因為我知道你的個性，決定的事沒人能改變。
既然無法改變什麼，我寫這做什麼呢？老實說我也不知道。你的路得自己走，我實在幫不上忙；騰一個肩膀出來讓你哭吧，我們又離得那麼遠。也許只想告訴你，無論我們如何老去，我還是記得小時候皮皮的你，一臉鬼靈精，那時候的你，就算有灰暗的念頭，也是少數吧？你能不能把那個小孩找回來呢？試試看？我其實不介意你的生命長短（你也是這樣想，我知道），可是活著的時候，把心中的空洞填起來吧，用我的愛、用周遭的愛，把自己溫暖溫暖的包圍住。如果我在你身旁，一定會把你緊緊的摟住，就不相信你感受不到我的關懷。可是我不在身旁，你得自己召喚這些正面的力量。
我下個禮拜就要去山裡了，誰知道新挑戰又會帶回如何的面貌？希望我回來的時候，你也找到自己的出口，我們都要加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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