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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我越來越不喜歡給別人意見,更不用說批評人了。
一方面是受V的影響,他是不喜歡被人家「說」的人,他也不批評我,久而久之,我也不再唸他。另外也是與美國同事交往久了,發現這些美國教育出來的人,講話特別圓滑,就算要批評,也是拐彎抹角的,極盡所能不讓對方的自尊受傷。不知不覺的,我也學會了這樣表達方式。
 
(全世界上,我對之批評都沒有任何顧慮的,只剩以柔了。每次跟V抱怨自己不敢給別人負面的評語,V就要嘲笑我:「你對以柔就沒有這樣的問題呀!」可憐的以柔。)
 
現在以柔上學了,使我更加明白美國的教育,總是注重培養孩子的自尊心,要讓他們有自信。以柔拿回來的作業,老師總是寫ExcellentGood job等等的讚美詞。曾聽過一句奉勸美國父母的話:「你如果指出孩子的一個缺點,要記得告訴他另外十個優點。」與中國傳統的教育,批評重於讚美,實在極為不同。
 
我覺得,東方傳統教育的缺點,是這樣教出的孩子總是信心不足。當我們被稱讚的時候,總是無法相信自己的能力,並且馬上悲觀的想到被注重以後的後果(他們覺得我能力強,如果我下次表現不夠好怎麼辦?)。不過因為成長過程中,被師長訓得也夠多了,我們總是明白自己的斤兩,不會太過膨脹,另外,對付從不間斷的批評與指責(無論背後的善意多強)的結果,就是耐壓力很夠。美國教育出來的人,自信滿滿,在公共場合不畏發表意見,然而我總會想,這些很少被當面批評的孩子,長大後承受得了挫折嗎?
 
我剛來美國的時候,就被美國朋友指稱我說話不會sugar-coat。大家講話sugar-coat的時候,表面都是客客氣氣的,就算偶爾給了批評,被說的人也不會太難受。這一年來接了manager的工作,同事的表現就是我的責任,常得對同事的表現給予意見(feedback)。大部分的同事都是認真負責的人,這種評鑑特別好做,然而若是有時碰到表現不好的,我就要大傷腦筋,臉皮薄的我,真是不知道該如何當面告訴對方,你表現的不夠好。
 
最近在做年度當中的評鑑,在年度評鑑之前半年的進行,給manager和員工之間有一個比較正式的溝通機會。我想趁這個機會,與一位同事好好談一下。決定以後,我就開始緊張,將想告訴他的話逐條列下,修改再三,光是今天就不知道演練多少次,又反覆修改了幾次。我總共得跟五個同事評鑑,老早就把這位同事排在最後,完全是躲避的心態,以前老闆就跟我說過,最難做的評鑑要擺第一,做完就沒事了。我偏偏將最難的擺最後,在前面四個評鑑的時候,一直提心吊膽等最後一個。
 
其實我很早就想跟這位同事說,可是前面試的幾次,過於sugar-coat,講了半天人家還聽不出我對他的表現不滿意,所以這次我決定要直說,不要再讓人家誤解我的意思。
 
還好,真的交談的時候,雖然話很難說出口,我還是說了,但是因為我的語氣和緩,強調的也是以後如何改進,而不是著墨於以前不好的表現,同事的接受程度很好,會議結束的時候,空氣都沒有弄僵,我也才鬆了一口氣。
 
我想,我在這個評鑑上受到的壓力,可能更甚於被講的同事。但是想到因為誠實的與同事溝通,如果他真能改進,我們這個小組也能受益,並且我們的工作關係也沒有受影響,忍不住要拍拍自己的背(英文叫做Pat on my own back,誇獎自己的意思),真是不容易呀!
 
我也希望,每一次给負面的評鑑成功,都能使未來的任務輕鬆點,也許有一天,這樣的話可以不用預演就能輕鬆的說出,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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