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nd, Janine Bond－小城故事

早上去運動時，跟老師報備，下禮拜起有兩個禮拜不能來上課，因為要去丹麥，然後去芬蘭。可能是聽到如此遙遠的地名吧，老師眼睛睜得大大的說：「這不就像James Bond嗎？一個國家停一下，又去下一個國家！」

我笑著搖搖頭，捧著我的啞鈴和板子，放到固定的老位子，心裏想著，James Bond？James Bond出門有香車美人伺候，哪像我，光準備出門就打理不完了呢？

把拔的單子

雖然我和V都是做科學研究的人，我們的思維方式卻是大不相同。以前做實驗時，我每天都在一張紙上寫好當天要做什麼，一條一條列好。做完一項就槓掉，最喜歡劃掉每一條項目的成就感，更享受整張紙的項目都被刪掉後，可以回家的好心情。近年來什麼都數位化，我的白紙和月曆也被電腦裏的task取代，不變的是，做完的事還是一樣可以打勾勾刪掉。V就不一樣。他是抓好大目標即可，最討厭這種瑣碎的細小項目，所以我視為寶貝的palm pilot，對他來說一點用處也沒有。

即將出這麼久的遠門，我早早又在列我的單子，床頭櫃有一張紙，半夜想到什麼可以加上去，做實驗做到一半忽然聯想到打包的內容，也可以寫到我的task裏，寫自己的還不夠，因為把拔得和以柔獨自看家這麼久，無法放心之下也開始幫把拔寫「備忘錄」，把一本月曆拿出來，翻到六月，就開始提醒哪天該做什麼事，付賬單的日子，打包游泳衣的日子，別忘了幫以柔剪指甲，父親節自己寫卡片給Papa，幼稚園最後一天要給老師卡片和照片，啊，還有我的魚和花別忘了餵….就這樣婆婆媽媽的越寫越多。

寫在月曆格子裏的只是該做的事，我想提醒的更多：早上起床如果冷就加件袍子，垃圾食物別吃太多，晚上氣溫太低，以柔的房間不要開窗吧... 然而，馬麻還沒走，他們父女倆就開始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看他們一臉賊賊地詭笑的樣子，我就知道只要等我前腳一走，他們馬上會顛覆所有馬麻的規定，每餐飯後冰淇淋伺候，租DVD來看，所有馬麻在家時不准做的事，現在全部都做了才甘心。有時候父女討論地高興起來，以柔會忍不住說，馬麻你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走呀？好像巴不得把這個規定特多的馬麻趕走，他們好趁機輕鬆一下。

因為如此，也就不多囉唆了。馬麻難得離家，大家都放個假吧！

以柔的味道

每次出遠門，以柔總會選一樣小東西讓我帶著，到了旅館可以拿出來擺在床邊，看著屬於以柔的東西，就能想起她。（她不知道，要馬麻想以柔是很簡單的，從飛機看出去的浮雲、街上遇見的小女孩、店裏賣的棒棒糖，沒有什麼不能讓馬麻想起以柔的。）這次，以柔挑了一個從小就一起睡覺的「咕咕」，這隻咕咕其實是一隻軟布烏龜，只是嬰兒時期的以柔不會說烏龜，只會叫咕咕，所以至今我們仍叫它咕咕。烏龜的四隻腳都被啃過，有一塊還掉了一點毛。

以柔把咕咕給了馬麻後，又不放心的把它放在鼻旁嗅了嗅，說：「沒有我的味道耶。這樣吧，我再跟它睡幾晚，才放到你的行李箱裏，這樣你才能聞我的味道。」

以柔才幾個月大的時候，給她吃什麼新的東西，她都會先聞一聞，味道好才開口吃，看到的人都稱奇，直到一天我才發現其實自己吃東西，也都是嗅一嗅才吃。因為嗅覺「發達」，對人身上的味道也特別敏感，而且喜惡特別明顯，喜歡的人，臭汗味也能想成是好聞的味道；討厭的人，身上抹再名貴的香水，聞了也要皺眉頭。每當我回想起成長過程發生過的人和事，回憶中總是參雜著不可言傳的嗅覺印象，交纏著發生過的故事，就成了腦中的回憶。

以柔也是一樣嗅覺敏感的孩子，她尤其喜歡「馬麻的味道」。第一次聽她這樣說，其實有些不自在，我可是天天洗澡的，哪有什麼味道？可是她只要心情好，就會過來抱住我，把頭埋到我的頭髮裏，用力吸氣，嘴裏喃喃地說「好香好香！」。我問她是指洗髮精的味道嗎？「不是，是你的味道！」把拔不在家，或她生病來跟馬麻睡覺時，她總也愛湊到我的身邊，或把我的枕頭搶去聞馬麻的味道。

因為這樣，她也希望馬麻能帶著她的味道出遠門去。過了幾天又拿回一條在學校染的紗巾，告訴我這條也能借我帶去出差，不過得先「睡一下」，有了味道才能給。

於是，就這樣，留給把拔一張單子，帶著以柔的味道，我，就這樣出遠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