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常是很好睡的人，只要睡倒，發生什麼事都不知。但是前陣子太忙，煩心的事很多，晚上常常醒來。
這才發現身旁的V睡得很好。
自從減肥，他的鼾聲減輕許多，熟睡時只有輕微的呼吸聲。
如果輾轉反側，我就去樓下讀一會兒書，累了再回去睡，這整個過程他完全不知情。
有天醒了，還不想下床，夫妻倆在床上隨意聊著天。我問：「你最近似乎睡得很好喔？」他說對。
V之前有失眠的問題。那段時間因為他長期的研究計畫沒有申請成功，實驗室出現空窗期，讓他感受到沈重的挫折感。那時他就開始睡不好，半夜常常醒來，很難再睡著，等好不容易入睡了，又已經白天得起來。因為睡眠品質不好，多少影響白天的體力。加上體重讓他行動不便，實在是內憂外患交加。
兩年前藉由休假的機會，他選擇了植病系的研究室。這位教授的專長是稻子的疾病，病害的根源是細菌。她在稻子上面的研究極有專長，但是若要對病菌做深入研究，V則能貢獻良多，因此有互補的功能。
在這一年當中，V踏入了新的領域，而他的專業知識也助長了研究專案的發展。休假結束，他有了新的想法，用在自己的實驗室裡，雇了一位大學生開始新的研究計畫。另外，他與植病系的研究室的合作仍然繼續進行，也著手寫論文發表。
休假的這一年，他也開始了一整年的減重計畫（見“A Journey（上））、（中）、（下）”）。減了七十磅後，他有信心能夠接受hip replacement 的手術（見“鋼鐵人”、“復原之路”），多年來走路的疼痛終於消失了。
減重的過程當中，他只能吃流質的食物，在無法滿足口慾的狀況下，自尋出口。先是加入了大學的管樂隊，去年更通過面試進了了交響樂團，成為第二喇叭手（見“音樂在我家（二）”，“V的交響樂團夢”），現在練習小喇叭成為生活中重要的一環。我跟以柔週末時窩在沙發上看電視，只聽到樓上樂聲不輟，艱難的地方一練再練，電視劇都演完了，他還沒練完。
學年結束的交響樂團演奏會，其中一曲是Rimsky-Korsakov的Scheherazade（天方夜譚組曲），許多小喇叭的演奏節奏快、音符多，V勤奮練習，我跟以柔聽得耳熟能詳。這首曲子中，感情豐富、如泣如訴的小提琴是主角，但是管樂器的部分，巴松管、單簧管、長笛也都有獨奏的機會，第一小喇叭手的主題部分也很多，但是有一段她如何演奏都不滿意，上個禮拜四她終於請V代勞這一段（第四樂章的T to U，如下）。
星期六就要表演了，V只有兩次的彩排時間能跟樂團練習就上場了。這段的音符節奏很快，而且還要與整個樂團配合，艱難度很高，但是V順利完成任務。演奏完畢謝幕的時候，指揮走到樂團當中請獨奏者一一站起來，到了小喇叭這裡，他特別指向V，要他也起立，並豎大拇指表示獎勵。
（V在右上角）
我坐在觀眾席熱烈地鼓掌，手掌都拍紅了，心中滿滿的都是驕傲。
最近學到Circle of Control這個說法：
（Source：http://developmentcrossroads.com/wp-content/uploads/2011/01/spheres-of-influence-graphic.png）
人的煩惱通常都是在最外圍的那一圈，也就是無法控制的那一部分。但是如此的憂慮無濟於事，我們應該將思緒牽回最內圈，也就是自己能控制的部分，在這方面做努力。如果能夠跨出這一圈影響他人也行。若專注於這一方面，就不會浪費在最外圈。那些煩惱因為無法自行改變，只會帶來無奈與懊惱。
我回想V這幾年來的經歷，就是這個Circle of Control的最佳例子。他無論再努力都無法改變拿不到研究金的事實，於是他伸出觸角去另一個研究室擴展領域，因為有了實際的貢獻，也拾回對自我的肯定。體重影響了健康是不爭的事實，因此他參加醫師輔導的減重計畫，卸下了那些負擔，換了髖關節，重回高爾夫球場運動，生活變得海闊天空。
音樂這一環更是他的生活重心，他拜師重學小喇叭，在勤奮學習當中感受到進步的快樂，每個禮拜與樂團中的年輕學生合奏，也讓他的生活圈擴展很多。當指揮指著要他站起來，並豎大拇指的當時，我想他的成就感與心胸滿溢的快樂一定無與倫比。
而這些改變都是他自己努力追求而來的。
V已經六十多歲了，但他也許現在正處於人生的尖峰。前一陣子我在考慮重新規劃事業時，他有些遲疑地說，如果他跟我去新工作的地方，而放棄樂團，對他會造成何種影響？這也說明了樂團對他的重要性。當時我們決定是可以暫時分開，彼此都不要輕易丟下對我們重要的活動。我想這也是兩性相處的很大課題：廝守很重要，但也不能因此失去自己的需要。
我在舊金山的公寓，走路就可以到交響樂團的音樂廳。我們已經開始研究夏秋季的曲目，商量有哪些他願意來一起聽，晚上就可以睡在我的公寓，不用急著回小城。
人生有無限的可能性，V的故事就是最大的證明。他人生的新樂章，我樂意繼續聆聽。
延伸閱讀：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