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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宣布要自己教以柔鋼琴,所有會彈琴也吃過教琴苦頭的媽媽都舉雙手反對。
一位朋友說的最妙:「學琴的孩子不會變壞,但是教琴的媽媽絕對會變壞。」連一位公認和藹溫柔的鋼琴老師姑姑,都告訴我她教別人的孩子都沒問題,就是對自己的孩子沒耐心。
 
憑著一股傻勁,沒因這些見證而打退堂鼓,趁回台灣時請教了以前的鋼琴老師,以及溫柔的姑姑,又去琴店買下幾本琴譜,就這樣踏上了教自己孩子鋼琴的不歸路。
 
果不其然,第一天我們就吵架了。媽媽老師認真的要教認譜,以柔卻不把我說的當一回事,耍賴耍寶樣樣來,我生氣了就大嚷:「我現在是你的老師,不要叫我馬麻!」以柔不服氣,也大聲的說:「那我馬麻呢?」我說等你彈完你的馬麻才會回來,她嘟著嘴只覺得這個媽媽真是不可理喻。但是後來有時候我說溜嘴:「來,你看媽媽這樣彈….」她還會矯正我:「是老師,不是媽媽!」
 
角色的混淆,是教自己孩子學琴最難的事,平常能跟媽媽撒嬌,但是學琴時卻得乖乖聽講,實在也為難一個才五歲的孩子了。另外因為是自己人,以柔總會毫不猶豫的頂我:「不要罵我。」當我說:「我不是在罵你,只是在跟你說哪裡彈錯了。」她就換另一套:「你傷了我的心了。」或是更嚴重:「我的心都碎了。」我們彈琴的時光,就常常耗在解釋或分辯情緒上面。有時候我甚至不太確定這樣的母女兼師生關係是否能持續下去。
 
我的學琴過程,老師總是非常有尊嚴的坐在右邊,我則乖乖的彈琴給老師聽。現在新的幼兒琴譜,插圖鮮豔美麗,也鼓勵孩童自己畫高音譜表、胖胖的全音符、或是有尾巴的八分音符,於是常見到以柔傾著身子,拿著鉛筆在豎著的譜上畫畫。有時我在譜上講解樂理,她有心得就會把我手上的筆搶去,在譜上畫自己的「見解」,因此我們的譜就變得熱鬧非凡。


                以柔學寫降記號,可是不知為何畫著畫著就開始畫起心來。
 
 
 彈琴順便練注音符號,ㄗ還寫反了,不過降記號倒是漂亮多了。下方許多線是媽媽老師走後規定她自己練五次,彈一次就畫一次線,五條後就能去玩囉。
 
每首曲子通過後,以柔愛自己畫右下角代表通過的線,並且寫上通過的日期,順便練習寫月日兩字。可是怎麼又轉而寫8呢?以柔說就是喜歡,說著又寫「喜歡的8」。
 
有時候我在彈錯的地方重重地塗了一圈又一圈,以柔還是彈不對,遂決定用粉紅色再強調一番。沒想到以柔非常喜歡漂亮的粉紅色,從此主動在不會的地方自己塗顏色,樂此不疲。
 
上面這首是一大挑戰。還記得剛學琴時,最佩服的就是會彈琴的人能看上下兩層譜,雙手彈不一樣的旋律。這首歌,右手要圓滑的唱歌,左手只是用一拍一拍的跳音穩穩地當心臟的律動。初學的人,要兩手彈不同的音符已經很難了,更何況要一手圓滑,一手輕快的跳躍?以柔遇到挫折,特別不能接受。每次彈成「同手同腳」,(兩手同跳,不然就是都不跳),就會發脾氣。我心底知道這些氣都是白發的,寧願她用生氣的時間多練習幾次。她不知道,這個學琴最基本的瓶頸,每一個人都會碰到,但是只要勤加練習後就會習慣,久而久之就能成為吃飯睡覺那樣自然不過的動作,越過這條挑戰之線後後再也不必回頭。
 
為了學這首歌,以柔常常彈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傷心時甚至想再也不要學琴了,但是我們先試著兩手分開彈,然後雙手彈但是左手先不跳,等兩手都彈穩了再慢慢試著讓左手跳起來,幾天之後她就能隨心所欲的彈這首歌。只聽她高興的一彈再彈,捨不得下琴椅。朋友或grandma打電話來,她還會要求透過電話表演這首曲子,甚至洗澡時,她大聲哼的也是這首曲子。我想,越是難做到的事,完成後的成就感也相對的高得多吧。
 
剛開始教琴,以為成功的要素在於以柔是否能服從我的權威,至今才發現那是錯誤的想法。教以柔彈琴是一種互動,就像譜不是只有老師能寫的,以柔也可以任意揮畫,甚至不一定要與彈琴有關,這個地方聽起來像鳥叫,那就畫隻小鳥吧;譜上的狗狗為什麼看起來傷心?我不喜歡彈傷心的歌。這首練習曲聽起來像轉圈圈,要不要下來在地毯上轉個圈呢?
 
我們彈琴過程中天馬行空,無處不能去。雖然也有失去理性而罵出口的時刻(那些譜上就會出現媽媽生氣時用力塗寫的痕跡),可是夜深人靜反省後,總會鼓勵自己放下一板一眼的個性,改而專心聆聽以柔心裏的聲音。
 
於是我們繼續肩並肩的坐在琴凳上學琴,就像小王子馴養狐狸一樣,學琴的過程中,我們母女也馴服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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