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實是自作自受。什麼時代了,多少人用e-card 甚至製造精美的小影片來和朋友賀節,鍵盤一按,幾十封賀卡就能送出去。我這古板的人,還在這裡一字一字的寫道賀的字句,一張一張信封的抄住址,費時費力。再加上字本來就醜(這是小時候媽媽撕了多少作業本罰我重寫還是無法扭轉的事實),寫給朋友也就算了,起碼他們早已習慣我的字跡,但是要寫給長輩實在汗顏,但也是硬著頭皮寫。最讓人傷心的還是,這麼辛苦送出去的卡片,回收率少的可憐。通常回我的都是住美國長輩比較多,最想知道消息的朋友們通常音訊全無,卡片出去了就石沉大海。每年過節回來看到信箱裏稀少的幾封卡片(包括用e-mail回我的),都發誓再也不寄給那些不回我的人。可惜一年之後又把誓言吞回肚裏,埋頭在書桌前又寫起賀卡來。
會這樣做是因為我是個喜歡寫信的人。小學時沒什麼記憶,但是從國中起我就喜歡給朋友寫信寫紙條,只要跟我交情較深的人一定都被我的信轟炸過。 記得國中時玩過一個遊戲,老師發給每個人黑白紅綠四種顏色的紙,然後要求我們想想看班上哪一個同學最配哪一個顏色的紙,再在那張紙的後面寫上那個人的名字。我們把紙交上去後老師再把紙發給背後寫著名字的人。這種遊戲的結果,個性比較鮮明的人就容易收到許多張紙,相形之下,個性模糊的人也許一張都收不到,或收到各種顏色的紙。那天我是班上收到最多色紙的人之一,只有兩種顏色:黑與白。(班上另一位同學也收到許多色紙,她的不是紅就是綠。這位同學個性豪爽樂觀,才會得到這麼多紅綠色紙,好玩的是她是我班上最好的朋友,這就證明「異性相吸」的道理。)
我的黑白色紙證明我在同學心目中有如此冷漠的形象。但我其實是面冷心熱的人。因為不是外向大方的人,所以無法短時間就和陌生人熱絡起來,但是熟起來後我其實是很能玩鬧、喜歡撒嬌、笑起來又很大聲的人。尤其感情豐富,嘴巴講不出來的只能用筆寫。於是在學校寫紙條,回家後寫信。長大的過程我的筆永遠沒有停過,多少深夜裏我在燈前振筆疾書,把心中的念頭都寫在紙上,第二天再遞給寫信的對象。隨著長大,寫信的對象也逐漸換人,但是過去的朋友也沒有就此忘掉,只是給他們的信無法再親手交遞,只有仰賴郵差了。
我永遠記得把信丟到郵箱之後就開始等回信的心情。衝動之下寫的信,不知對方看了會如何?又會收到什麼樣的回信呢?好不容易收到信後,總會快點躲回房間,一字一字的細讀。一封信,在不同的時候看,有不同的滋味。這樣的經驗在電子郵件充斥的現在已不復可求。
就這樣,我從給好朋友寫信,到寫情書,出國後開始寫家書,甚至婚姻中有幾次比較需要溝通時,我也是選擇寫信給丈夫。我的信其實就紀錄著自己的成長軌跡。這幾天收到一位老友的信,她說我部落格裏的文章讓她有熟悉的感覺,又讓她想起我們以前交換的那些紙條。我想筆調也許類似,但是關心的事情與思想的角度應已大不相同吧!
這麼久了,我從國中寫到研究所,從少女寫到少婦,除了爸媽有將我的家書收起,不知其他的信如今都流落何方呢?那些信對我如今的意義,也許更勝當初收信的人吧!如果有天能有幸再度唸到,不知會是何種滋味?
許多過去的朋友都沒有因為生命的軌跡不同而失去聯絡,這也是為何我的聖誕信累積起來足足有六十封。我又不喜歡只寫簽名的卡片,覺得誠意不夠,以前沒孩子,還有時間慢慢一封一封道近況,現在終於稍微開竅,信先用電腦打好,印在聖誕圖案的信紙上,這樣需要告知的近況就不用一再重複寫,只在末尾寫幾句問候的話就行,不過就算這樣還是浩大工程。
只是,這樣做,都是自己的意願。會每一年因為沒收到回信而發誓不再寫卡片,而下一年又心甘情願的開始寫,只是因為,每當在信紙上端寫下收信人的名字,我的腦子就浮上他們的身影,而記憶也回到與他們相處的時光,例如在波士頓的一位叔叔招待我們在他家湖邊吃的新鮮龍蝦;當初收紅綠卡片的朋友慷慨的借我一本又一本的金庸小說,帶我進入迷人的武俠世界;綺色佳已下了第一場雪了嗎?問問以前最照顧我的伯伯吧;還有,該跟以前又嚴又兇的鋼琴老師說聲謝謝,沒有他的嚴格訓練,就沒有我和我的音樂,另外,也得跟他說,教琴要有耐心還真難呢。
於是每寫一封信,就重溫一次溫馨的記憶,當每一張信封都貼好郵票及封好封口,我也像是與那些長輩或朋友在心中交談過一次;寫聖誕卡,原來是我一年一度和他們在時空中交會的機會。
因此,他們回不回信,也不那麼重要了。只要知道,他們都好好的活著,快快樂樂的拆我的信,也就夠了。
- Dec 18 Mon 2006 14:19
寫卡片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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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花了幾乎一整天寫聖誕卡,寫了將近六十張。裝封完畢之後,頭昏腦脹,而且手腕和肩膀都酸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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