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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讀到遠嫁異地人複雜無奈的心聲,很難引起共鳴。我在美國住的時間比台灣已經更長了,對這裡的生活型態很習慣;嫁了美國老公,和他的家人相處融洽,學習到很多他們對生活的態度;工作上是大熔爐,夥伴們美國人丹麥人印度人什麼都有,從不覺得自己是異族;公司培養我不遺餘力,不覺有種族歧視的問題。
 
這麼多攤聚會當中,最早安排的是林家的聚會,隨便算算就已經二十四人,其實還能約更多親人,最後只能割愛。叔嬸是每年都會見到,堂兄妹有的三年未見,有的更久,雖然網路上時而見到照片,但是親口說到話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弟弟載我們去餐廳,路上我們討論兩桌要怎麼分坐。之前我聽過林家的宴席有時會男人坐一桌,太太和小孩坐另一桌,是非常傳統的作/坐法,心中有些不以為然,因此當爸爸又提議如此分桌,我就強烈抗議,堅持不把夫妻拆開。爸爸倒是不堅持,好,那麼一對對夫妻怎麼坐呢?長輩坐主桌,就佔掉六個位子,我是主人也要坐主桌,弟弟則去坐另一桌招呼客人,因此只剩下兩對夫妻,後來決定由堂哥和堂弟夫妻加入,還剩一個位子,讓一位堂妹婿坐。另外兩位堂妹和一位妹婿及第三代的孩子們,就坐另一桌。雖然這樣的“劃位”還是有重男輕女的嫌疑,不過尚能接受。後來上菜到一半,我跑到另一桌,讓堂妹來主桌跟先生一起坐,後來另一位堂妹夫婦也有機會來主桌和長輩話家常,算是大家都有照顧到。
 
 爸爸一就坐,要了啤酒,嗓門就不覺大了起來,邀客人喝酒,談笑風生。其實爸爸在家是非常安靜的,但是人多的場合,尤其當天他算是最長的長輩,大家都尊重他,更顯意氣風發。不久,堂兄妹們一一帶著家人來跟主桌的長輩打招呼,氣氛非常熱絡。爸爸家的兄弟姊妹總共八人,孝順友愛,以前每逢過年清明總是會聚集一起,現在我們這些堂兄妹都近中年,算是家族的中堅了,但是在爸媽叔嬸跟前,仍然是晚輩的角色。我和堂兄妹平常在網路上都有聯絡,但畢竟還是見面感覺比較真實,大家上班都忙,願意抽出寶貴的週末時間,帶著一家大小與我們聚會,也讓我很感激。











 

 
我在籌備林家聚會時,在LINE就先設了一個群組,將住在台北地區的兩代都加入,後來不知怎地提到林家族譜這件事。十多年前,熱心的四叔編輯族譜,將林家龐大的家族列表印製成一本族譜,這幾年來加入許多新的成員,正好趁聚會更新一下。
 
回到家後,唸了族譜,又產生了困惑。族譜最前面幾頁畫了家族樹,但只到阿公的兄弟為止,再來就是表格的樣式。第一代、第二代地寫著排名、本人姓名、出生年日,有人連出生的時辰都寫上。如果是男丁,太太的名字也佔一行(例如長男,長媳),如果是女兒,只有配偶欄寫先生的名字。男丁的小孩排到下一代,女兒的下一代就不在族譜裏紀錄。而且排名都是男先女後,例如我家姊弟的長幼順序是姊姊、我,再來才是弟弟,在族譜卻是長男(弟弟),長女(姊姊),再來才是次女的我。
 
我跟四嬸通電話,順便提到族譜這事。我說好奇怪,大姑的子女(就是我的表兄姊)都沒在族譜裡耶。四嬸解釋,這是林家的族譜,所以只算姓林的人。我那無可救藥的女性平等主義又跳了出來(就像在車子裡跟爸爸吵親人怎麼分坐兩桌那樣的頑固),說:「可是我的女兒也算是半個林家人呀,在台灣她叫林以柔耶。」四嬸在電話那端笑了:「對啦,不過那是族譜的傳統編法,否則家族樹會分枝太廣。可是沒關係啊,我們可以編另一個族譜,自己決定如何編排,不需要遵守傳統的規則。」我聽了很興奮,遂與四嬸決定只編阿公這個家族,男女都算,而且照長幼排序,不再男先女後。
 
聚會那天,四嬸帶來了她已編排整齊的家族樹,前兩代已經大致填好,當場先讓大家填入新成員。我又請幾位堂兄妹分頭聯絡,蒐集親人的姓名及出生年,我則負責填到電子檔。大家動作都很快,不到一個禮拜就蒐集完成。許多親人的名字,之前都只會叫不會寫,現在終於知道確定的寫法,有了出生年份之後,對長幼次序也比較有概念,這也算是這趟回家做的比較有意義的一件事。
 
除此以外,我還帶著以柔去跟兩位表姐的家人以及舅舅家吃飯。我的兩位表姐是大姑的女兒,我們年紀相差十五歲以上,我小時候,他們常來我家,有次大表哥及大表姐帶我去烏來玩。我清楚地記得那天很熱,玩到一半流鼻血。如今看舊照片,其實我還帶著斗笠,卻仍抵不過熱浪。舊時的人穿著講究,雖然只是出去遊玩,大表哥卻打著領帶,其實我已經很大了,卻還有被抱起來的鏡頭。大表姐輕蹙眉頭,穿著合身的洋裝,戴著墨鏡,分明是位美人兒。
 



 
表兄姊們跟我們親,他們的下一代也是跟我們家有密切的來往。以柔小時候回阿公阿嬤家,大表姐家的女孩們就來找她,教她唱歌,所以以柔小時候叫這幾位“唱歌歌的姊姊們”。這幾年我的外甥女都紛紛成人,遇到事務上需要請教的問題,都義不容辭地幫忙,因為她們的幹練,我常忘了她們小我一輩,要等她們親暱地叫著小阿姨,才會猛然恍悟。
 
舅舅和阿妗是每年回家都要見的親人,這次我特地問能不能也見表弟和弟媳,變成一大票子人聚會。雖然在網路上常“見到”表弟,卻是許久不見。上次見面,以柔還很小,弟媳特別會跟小孩玩,坐在擦得光亮的木頭地板上,嘻嘻哈哈玩地好開心。數年不見,她仍然年輕俏麗。
 
(表姊家人)

(舅舅家人)
 
以柔近年來只跟我吃家常的中式菜餚,對宴席上比較複雜、或是沒看過的菜,都敬謝不敏(那個吃魚眼睛、大啖雞爪和豬腳的小女孩已不復可求),而且跟席上的人都不熟,甚感無聊。事後她會問我為什麼要帶她去聚會。我耐心地解釋,她長大的過程,我年年帶她回來,這些親人以前都是見過的,尤其以柔小時候一頭捲髮,像洋娃娃似的,什麼人都想逗她玩,她也喜歡與人親近。這次大張旗鼓地跟大家相聚,也是想讓這些小時候疼過她的親人,見見青少女的她。以柔當然已經忘記這些事,因此我回美後,特地找出這些相片證明。她看了以後笑了:「我小時候傻傻的。」對呀,那個憨憨的孩子,隨便人逗,無論去哪都得人疼。
 
2003,以柔兩歲。大表姊與女兒們,來爸媽家看以柔)
 
2003,因為這群女孩教以柔唱歌比手勢,以柔稱她們為“唱歌歌的姊姊”)
 
2005,以柔四歲。過年期間去舅舅家相聚。)
 
2005。舅舅家人中,年紀最輕的就是表弟媳,她的職業是教小朋友小提琴,很會跟小小孩玩,那天以柔跟她玩得很開心,由這張照片能見得出她們的親暱程度。)
 
這些歡樂的聚餐中,不經意地就會想到四叔。以前無論是林家或是媽媽家的聚會,都能見到四叔的身影,最能帶動氣氛的也是他。他對我總是不時談起林家兄姐、妯娌間的和睦友愛,很希望我們這一代也能如此親愛。四嬸帶頭編族譜,我從旁辦些打雜的工作,潛意識中也是在延續四叔的角色吧? 他若天上有知,是否也是笑嘻嘻地樂觀其成呢?上一代的心願,下一代來持續,生命的延續不過如此,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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