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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以柔五歲以後,阿公每次看到她的照片就會說:「已經像少女了哦。」我總會抗議地說:「還沒有啦,人家當面看還是小孩,只是照片上比較成熟而已。」
 
十一歲的以柔,卻第一次讓我深刻的感到她真的已經從童年蛻變為少女了。
 
與孩童時期最不同的地方,就是男女開始對異性產生怦然心動的感覺,因為如此,反而男女更加有別。這學期參加以柔班上的戶外教學,午飯的時候女生在台階上坐一排,男生則是群聚在屋簷下,沒有人跟另一組的人說話。想起不過是去年,送以柔去上學時,總會看到男生和女生一起玩躲避球,沒想到短短一年後居然如此涇渭分明。
 
我們去夏威夷度假,在飛機場時見到以柔班上的一位男生,也要搭同一班飛機。以柔小聲地告訴我,卻將臉轉過去,不願打招呼。奇怪,為什麼明明認識,卻這麼彆扭。當然另一個男生也沒有好多少, 明明上飛機時我們就排隊在他們後方,也是假裝沒看到以柔。後來追問,以柔撇撇嘴說:「他總是嘲笑我有鬍鬚。誰要跟這種人說話?」原來她嘴唇上方的汗毛稍微深,因此男生會取笑她;她的好朋友的汗毛更濃,甚至被叫猩猩。乍聽下男生似乎很不懂事,但是我想他們也在發育,開始對女生好奇,但又不知如何處理嶄新的感覺,最簡單的就是嘲笑或惹火女生。只能待他們慢慢找尋相處的模式,才能和平相處。
 
偏偏女孩比男生發育早,許多的新現象讓她們傷透腦筋。一位朋友的鼻子上長一顆大大的青春痘,害她一整天都掩著鼻子說話,還要假裝若無其事。以柔一直是個怕熱和容易流汗的孩子,夏天只習慣穿一件薄薄的T恤,今年卻無論多熱都堅持穿兩件T恤。明明買了一件新的白色上衣,她卻從來不穿。這些怪異的現象讓我百思不解,問了半天原來是男生會取笑她戴胸罩,因此只要顏色稍淺的上衣,看得出裡面的胸罩,甚至只是肩帶的形狀,她就不願意。因此寧願不戴胸罩,然後大熱天穿兩件衣服來遮掩胸部。我試著告訴她,每個人都無法改變自己的身體胖瘦、面容美醜、或是發育的快慢,如果只是顧慮別人的觀感,那麼將永遠煩惱不完。為什麼不試著做自己?
 
當然這樣的話說比做容易,尤其這個年紀的女孩,朋友的評語比什麼都還重要,我無法說服她。
 
還好這個年紀也有許多的美好的時光。
 
今年第一次聽到以柔有偷偷喜歡的男生。她堅持不告訴我是誰,但是似乎是別班的男生。有天我們回家時,她主動說:「馬麻,你知道為什麼我今天心情很好嗎?」「為什麼?」「今天電腦課的時候,我喜歡的男生剛好坐在我旁邊,我們說了很多話哦。」我的好奇心一下揚的很高,但是裝的若無其事地問:「哦?你們說了什麼話呀?」「我跟他說電腦怎麼設一些setting,就這樣啊。」我偷偷瞄了她一眼,只見她的嘴角微揚,尚自陶醉在當時的情形。我加檔上了高速公路,風呼呼地灌進車裡,就是無法止住一直要飆上的微笑。十一歲要談戀愛還太早,但是情竇初開的孩子是多麼單純,只要和心儀的男生淡淡的說點平常的話,就這麼開心了。我想,如果感情世界永遠都是如此乾淨的心境,該會多好啊。
 
又有一天,我們走路上學,經過一道橋,一個男生從我們身旁騎車過去,只聽他丟下一句響亮的「哈囉,Val Pal!」,就頭也不回的一路騎走了。那是學校朋友叫以柔的綽號,我聽了轉頭問以柔:「他在跟你打招呼嗎?」她滿不在乎的說:「對呀。他是XXX。他喜歡我。」乍聽這話,害我轉頭太用力差點扭到脖子:「嗄?你怎麼知道?」「他告訴某一個女生,這個女生就跟另一個女生說,然後那個女生就跟我說了啊。」五年級的教室裡可能一天到晚充滿這些誰喜歡誰的耳語吧?以柔說男生平常很少跟女生說話,除非是要嘲笑她們,或是跟她們說他們喜歡誰(當然不會直接跟當事者說)。我問:「那你喜歡他嗎?」以柔瞪我一眼,好像我很遜的樣子:「拜託,我怎麼會喜歡自己班上的人嗎?」本來想要回她:「為什麼不行?」但是看她已經要給我翻白眼了,只好硬生生的吞下那句話。我望著那個騎腳踏車的男孩背影,他親切地跟以柔打招呼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多麼可愛的男生,多麼可愛的年紀!
 
在這些少男少女情懷牽扯之際,以柔也沒有忘記繼續長大。
 
今年暑假我們幫她在鄰城的州立大學報了兩堂課,為期一個禮拜,早上和下午是不同的課,中間有三十分鐘可以吃午飯與換教室。大部分的孩子只會選一門課,只有以柔和少數的孩子上完一堂還要去下午的課。前兩天V去開會,靠我獨立接送。從我的公司到大學開車要三十分鐘,於是我早上先帶以柔到公司,上課前四十五分鐘再上車去上學,中午不確定她能不能找到教室(雖然前一個禮拜五我們已經去勘察過了),我又開了半個鐘頭的車去接她下課,陪她在樹蔭下吃便當,然後走到另一幢系館準備第二堂課。兩個鐘頭後,我又在高速公路上第三次去州立大學,準備接她回家。平常不用在高速公路奔波的我,開到第三趟真有點吃不消,忽然想到“天下父母心”這句話。小時候總是會寫作文歌頌父母,但是現在自己也當媽媽了,只覺得這本來就是份內的事,沒有不做的道理。
 
放學後,我問她第二天是不是還是一樣的安排,她搖搖頭說:「你中午不用來了。我自己會吃午餐和找教室。」我說:「你確定嗎?」她說:「我有把握啦。我已經十一歲又一半了耶。」(我忍不住要糾正她的美式中文:「十一歲半。」)雖然她說的有理,兩幢系館蠻近的,校園也很安全,但是那晚我還是沒睡好,擔心女兒迷路會緊張。第二天去第一堂課,我想先預習一次中午要走的路線,以柔卻很不耐煩,跟我走了幾步路就不幹了:「不用啦。我會!我要去教室了。」說著真的把我丟下,不再演練。小妮子已經有自己的主意,不跟我合作了。那天中午,我的心神不定,一直想要不要偷偷去看她有沒有找對教室,好不容易按捺住,到下午上課過後十分鐘還沒有接到學校的電話,心想應該有找到教室,才稍稍放下心。
 
那晚把拔開會回來,以柔忙不迭地跟他告狀,說受不了神經質的媽媽,那麼擔心她會迷路。把拔微笑地拍拍我們兩人的頭說:「這真是很好的經驗。以柔學著獨立,馬麻也學會要相信以柔,對不對?」
 
就這樣,以柔在我的眼前一天一天的長大,一個不經意,她就以不同的風貌出現。我想到少女時期的清純美好,很欣慰她即將進入下一個人生的階段;但一方面聽說太多青少年的叛逆故事,因此鋼盔和防彈衣也可能也要開始準備。不過無論歲月的腳步如何催趕孩子長大,總還有某些平常不過的時刻,讓我們回到曾經擁有的單純時光。最後放兩張以柔和Benny的照片,他們倆玩耍的時候,總是可以將所有的煩惱丟開,只是放鬆的享受彼此。希望以柔迫不及待長大的同時,也不要忘記這些甜蜜單純的時光。

 

 
 
後記:真巧,寫完這篇的今晨,以柔過來跟我說:「我知道怎麼對付那些嘲笑我的男生了。」我很好奇她的方法是什麼。「我就這樣跟他們說…」只見她將手放在心口,然後表情誇張地說:「哇,真的嗎?你們喜歡我的鬍鬚呀?真是謝謝你們耶!」然後她對我說:「就這樣,他們就不會繼續取笑我了。呵呵。」看來以柔已經明白男生捉弄她們,其實只想要看到她們生氣的模樣,如果聽了反而很開心,就沒轍了。看來以柔自有方法,不需我操心。那麼,就自由自在地繼續長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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