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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想倚老賣老，可是有時候，我真的不了解下一代。
一位朋友和他的同事討論公事，忽然年輕同事的電腦發出訊號，原來收到簡訊，於是他馬上打字回話。講話講到一半被硬生生打斷的朋友見到這樣的舉動，非常不悅。第一，公司的電腦不該有私人聊天的裝置；第二，明明在討論公事，卻分心去回私人的簡訊，不是非常沒有禮貌的舉動嗎？可是年輕人回簡訊回得很自然，絲毫沒有任何抱歉的意味。
這讓我想起自己的女兒，因為這樣的行為，我也漸漸在十三歲的以柔身上看到。
自從上了七年級，我們為她買了一個手機，在騎腳踏車的路上，有急事才能通知，我們也較放心。但這下子朋友之間，可以無限制的傳簡訊，她也開始經常將白色的小耳機插到耳朵裡，總是在聽歌，寫功課也聽，沒事也聽，有時候一個週末，幾乎沒看到拿掉的時候，連吃午飯都把youtube打開，擺在面前繼續看手機裡播放的電視節目。
我記得自己學生時代， 做功課的時候也會將收音機打開聽節目裡播放的歌，因此可以瞭解為什麼以柔這個年紀喜愛聽歌，不過耳機插在耳朵裡，對我而言是種跟身邊的人的一種隔閡，好像他們在一個世界，我們在另一個。有時候我實在看不慣了，會叫她拿下來，否則我就沒收手機。我還以Wall-E電影裡的情節做例子：太空船裡的人都已失去活動能力，坐在椅子裡看面前的螢幕，每個人都是呆滯的神情，只關心螢幕上播放的情節，不知道周遭發生的事。我嚇唬她，若是繼續將耳機塞下去、或再老是看著手機螢幕播放的東西，以後就變成Wall-E裡的人。以柔聽我將她比喻成電影裡癡呆的人，老大不高興，不過起碼她就把耳機拿下來了。
另外，同學之間沒事就傳簡訊，也讓她不時分心，有時候都吃晚飯了，還繼續跟同學聊天，我常常需要下最後通牒，叫她跟朋友寫說要吃飯了，不能繼續傳簡訊。心想，那位討論公事談一半去回簡訊的年輕人，一定是家裡沒有這種規定。以柔說，有一次老師問，有多少同學是全家一起吃晚餐的，一些人舉手，老師又問，這些一起吃晚餐的家庭，有多少人在餐桌上會聊當天發生的事？這樣的問話乍聽下覺得多此一問：若是一起圍桌吃飯，怎麼可能不聊天？但是果然只有一部分的人舉手。原來有些家庭就算是一塊兒吃晚飯，也是各做各的，我想不外是邊吃飯邊滑iPad或是手機吧？另外不能一同吃晚飯的家庭，更不用說了。
電子器材的發達，連結了許多人，不過也造成無法與身旁的人專心相處，或是專心做當前的事。無論是簡訊還是e-mail，很容易就打斷思路，我自己也是如此。我的手機和電腦原來的設定是，只要有e-mail就會叮一聲，而且會在主螢幕浮現幾秒鐘才消失。有一次我們吃晚飯，V正在講一件事，忽然我的e-mail來了，剛好手機放在身邊，我馬上低頭去讀。V閉嘴不講話，等我念完e-mail抬頭問：「你剛剛說到哪裡？」他不高興地說：「我的話沒有你的e-mail重要，不提也罷。」我了解他不被尊重的感覺，以後全家吃飯的時候，就把手機放遠遠的，就算有e-mail來也不會去讀。
但是這樣還不夠，就算在工作期間，我也發現公司的e-mail打擾我的工作。明明在做一件事，e-mail的訊號一出現，我就不由自主地去念，而且馬上回應同事的問題。這樣下來，我的思路常被打斷，不能專心，非常影響工作效率。後來我決定將手機和電腦通知e-mail的設定取消。如此一來，我就不會無緣無故被干擾，只有事情做到一段落，才會主動去念e-mail。有一次跟上司說這件事，我很驕傲地說，現在幾乎只隔兩個鐘頭查一次e-mail，一起回覆，很多信件等我念的時候，其他收信人已經回覆，或是有一些新的有關訊息，我可以一起念，有效率多了。他居然說：「你那麼常唸信幹嘛？一天唸一次就很多了，你不覺得嗎？」這是日理萬機的大頭，他比我更瞭解不被干擾的重要，所以更少查e-mail。畢竟，有多少事情是非馬上回覆不可的呢？
有天跟V聊天，說到以前小時候，全家開車出門，車中是最好的聊天溝通的時刻。可是現在發現，若是去遠一點的地方，以柔一上車就開始塞耳機聽音樂，不時跟朋友傳簡訊，根本就沒有在聽我們說話，也無心欣賞窗外的景緻，因此我在想要不要強制她不准聽音樂。我這個媽媽只會蠻橫的想到禁止，還好理智的爸爸比較有同理心。他分析說，平常我們其中一人跟以柔出門，她坐在前座是不會聽音樂的，可能坐在後座本來就比較難加入聊天，而且我們夫婦聊的話題，她也不一定感興趣。於是他建議，以後我們全家出門，讓以柔坐前座，不開車的另一個大人坐到後面，還是可以加入聊天，看看情形會不會好轉？
昨天我們去舊金山，開車要一個半鐘頭，於是第一次實施這個新主意。果然以柔坐到前座，很自然的就沒有戴耳機，我們天馬行空的聊天，說她的學校和同學，我也分享早上才在報紙上唸過的文章。大家說說笑笑，感覺上不一會兒就到了目的地。到了Exploratorium，以柔忍不住將手機又拿出來，我跟V以為她又要跟朋友傳簡訊，後來知道她只是要照相（回去貼在Instagram跟朋友分享），就沒有制止。不過因為在途中她還是忍不住跟同學傳簡訊，到了晚上手機電池沒了。我們要回家時，她問我回程能不能坐後面“睡覺聽音樂”，我嘿嘿兩聲地說：「妳忘了手機沒電嗎？」她哀嚎一聲，一整天都沒用小耳機聽到音樂，多麼殘忍啊。把拔說：「我一路上都沒有用手機，還有電，歡迎你聽我的音樂。」以柔知道他在逗她，因為他的“老一輩”的音樂，是以柔無法忍受的。就這樣，我們在車上吃著舊金山買的salt water taffy，順利回到家。以柔難得的一個週末天，耳朵都沒有接觸耳機。
今天剛好電視在播Wall-E，我和以柔又看了一次。我語重心長的跟她說：「你看，耳朵貼著東西，就無法知道身邊發生的事。」她調皮地說：「起碼我還會走路呀！」整個大環境無法改變，但是起碼在家中的時光，希望能夠讓她了解這些電子儀器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一環，我們也都需要讓耳朵放空休息，才能聽到更美好的聲音。春假的時候我們會開車旅行，在加州北海岸急馳，希望到時候坐在前座的以柔，可以享受到全家聊天的樂趣，也能讓放鬆的眼睛看到美好的景象。
末了放幾張在Exploratorium的照片，這個教育館讓孩子用自己的感官體驗許多有趣的現象，從科學到人文，都能廣泛涉獵。建議有機會來舊金山玩的人，能親自體驗。圖中是以柔和爸爸坐在兩邊，一人拼出圖案，然後用語言描述給對方聽，但是不能用手筆劃，看對方能不能拼出同樣的形狀。我和V分別向以柔溝通，她都能拼出正確的圖案，看來我們家人的溝通能力還在，不過在現代資訊快速的洪流中，還真要繼續堅持努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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