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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似乎缺少說故事的動力。
前兩個月的網誌只有各兩篇,去年的十一月也只有兩篇,是每月發表篇數的新低。有點想知道這個變化是否有蛛絲馬跡可循?於是我將每月發表的網誌和日記數輸入Excel,作成圖表,看看找不找得出什麼 pattern。另外我也算了這四年多來,每一個月的平均篇數(一年網誌和日記的總和除以十二)是否有變化。
圖表中看得出前三年講故事講得很勤,不只寫身邊發生的事,也寫下了許多難以抹滅的記憶(往事如煙),和一些在我生命中影響深遠的一些人(人物速寫),尤其到了2008年,長的故事說不完,還加了短篇的日記欄(見小城佈告),圖表上能清楚的見到2008是寫作最有動力的時期,在那年二月的這篇“日記與部落格(下)”看得清楚不過。那時候幾乎日常上任何小事都能在腦中構成一篇故事,尤其夜深人靜後,文字就源源不絕地從手下流出,那時候寫網誌寫到三更半夜是常有的事,而且才寫完前一篇,下一篇的題材就已經浮上腦海。
 
2008年六月是最盛產的一個月,寫了十一篇,決定回去看看,那麼多話,有時候甚至隔一天就寫一篇,到底在寫什麼呢? 是因為發生了什麼感情澎湃的事件?其實不然。
 
一篇是“自己逛頤和園”,寫著拜訪北京的分公司後,穿著不適合走路的皮鞋去爬頤和園的階梯,和走不完的上坡的血淚記事。那篇還有極力擺脫蒼蠅般的導遊,終於能走自己想走的路,看想看的景點的舒暢心情。
 
另外有三篇是以柔一年級發生的有趣的事。“大公雞”記載小男生逗以柔開心的故事,那是我們的一次討論,以後把拔將會用獵槍趕以柔男朋友。“顏色”和“回顧一年級”都是以柔學校裡的事,再讀一次“回顧一年級”,裡面貼的許多圖畫都不復記憶了,看起來覺得有些新鮮,部落格確實能留下許多珍貴的記憶。
 
我的部落格的題材大多限於週遭的故事, Hillary是極為少數的評論性文章,可見她的參選與承認失敗,對我的感受有多麼深刻。現在讀來,還是能感受到寫作時的激動,2008年在美國政治,實在是歷史性的一年。
 
夜風歸類於“吾本如此”,其實是回憶性非常強的文章。從家人一起坐車,以柔不准我開車窗,引到重點的這一段:
 
“在東部唸書的時候,有時晚上就會開車出去兜風。路在郊外,兩旁的原野暗無燈光,除非有月亮,否則四周就是黝黑的一片,得打遠光燈才看得清路。深夜裏,常常只有我一輛車在單線道的路上奔馳,偶爾才看得到另外一輛車孤獨的尾燈在閃爍。有時候我在車裏放家鄉的歌,在車中小小的空間裏稍稍一解鄉愁;如果心情不好,就大開車窗,讓涼風吹進來,亂髮紛飛的時刻,心中的不快或委屈似乎就能隨風而去。我總是開到心裡暢快些,才掉轉車頭回家。”
 
來美國念書,  是生命中衝擊最大的幾年:一朵溫室中的花朵,忽然被移植到陌生的環境;一向順遂的課業,因為語言的關係忽然一落千丈,自信也全然喪失;孤獨的心靈加上寒冷灰暗的冬天,使我不由地試圖找出調適心情的方法。在家鄉若是心情不好,喜歡去走長長的路,但是深夜不好獨自出去走路,就養成開車舒解心情的習慣。這幾年生活穩定,很少深夜跑出去開車,只有那天不自覺地開窗吹到了夜風,才想起年輕歲月的一些心事。
 
“小城”不只為目前的生活留下紀錄,也不知不覺地捕捉回一些埋藏心底的年少記憶。
 
2008年六月的其他幾篇,都是芝麻小事,例如做葱油餅(難得賢慧)、跑步(聆聽身體的聲音)、辦公室的小擺設(Respect)、還有路過看到的一大片黃艷艷的向日葵(驚艷)。隨然是簡單的敘事,但是一發生即寫下,也顯示當時的興致勃勃。
 
那段寫作的巔峰期,與其說是文思泉湧,還不如說是心中充滿熱情,於是生活中無處不是題材,寧願犧牲睡眠將心中的話紀錄下來。
 
那麼,對部落格的熱情,是什麼時候漸漸消退的?根據我的圖表,小城的篇數,從去年起就明顯的下降。其實不只是我,許多我常去的部落格的格主,都在去年不知不覺地停筆。從自己開部落格,就常去別家走動,雖然大部份都是當潛水客,但是看習慣了,對格主和常去那裡留言的常客們,像是熟識的朋友似的。忽然少了許多去處,不免有些失落,好像常見的朋友忽然不通音訊似的。究竟為什麼,大家都紛紛停筆呢?
 
去年一月,我登了一篇小城佈告:“小城故事on Facebook”。 難道這些部落格的減產或停筆(包括我自己),與facebook或其他社群網站的參與有關係嗎?前一陣子在紐約時報(“Blogs Wane as the Young Drift to Sites Like Twitter)剛好也唸到許多blogs因為這些social network的崛起,而有式微的現象,尤其許多年輕人,發現不用苦苦寫長篇大論,又沒人來唸,還不如在facebook上發表,所有自己的朋友都能唸到,從此轉移facebook。
 
我在facebook上也玩了一年多,不可否認的有吸引人之處。 隨想隨寫,非常自由,沒有任何負擔。(看邊欄的“有話想說”就是最好的例子。)不像寫部落格,總要有個題材方能下筆, 寫完還要潤飾校對才好貼上。Facebook的發表,幾分鐘就解決,對留言的人也完全沒有負擔;部落格的文章,沒有幾個晚上是寫不完的。另外,facebook上能看到我的posting的人,都是熟朋友;小城裡來留言的都是常客,讓我有時會誤覺這是私人的地盤,直到久久冒出不識的網友留言,才會驚覺這其實是公開的場合, 言行還是需要稍所收斂。
 
即使在部落格發表的顧慮比較多,我還是比較喜歡在這裡貼東西。Facebook寫的話像是樹上的花瓣飄落到泥土上,風一颳、或是雨一下,就消失地無影無蹤 ;部落格的文章則像樹幹上刻的字,再久還是能順著刻痕找出當時的心情。最近一位朋友提到我寫的“階梯”,三年多前寫的東西,她卻還記得。我依稀記得當初寫的動機,卻忘了詳細內容,重新閱讀,走過當時的絲縷心情, 感覺有些新鮮。 當時接任管理責任的惶恐心情,早已不在;現在跟組裡的人談起如何幫助他們在現任的職位上持續成長,或是為他們解決工作上的問題,都已駕輕就熟。雖然昨日之我已不在,部落格卻留下了三年前的印記,為昔日的心情作見證。
 
細讀舊日的網誌,也不禁感歎自己的話還真多,這也是為何我永遠無法就此轉入facebook的原因。例如最近寫的“The dog ate my homework (Part II) ── 小主人的責任“,本來只想寫在facebook上 :“Benny啃了以柔圖書館的書,以柔想怪Benny,我卻強調是她的責任。幸好封面能黏回來,等著拿去給圖書館員看,需不需要罰錢,再從她的存款扣。”雖然意思到了,但是來龍去脈都沒有交代清楚,加上facebook不能輕易搜尋過去的記事,也不能分類,我還是偏愛部落格。
 
那麼,若不是facebook的影響,為什麼部落格的文章越寫越少?我將眼光移向那張圖表的2010年,從什麼時候開始講不出故事的呢?其實我的心裡明白的很,從夏天回台灣就有跡可循,到了“多事之夏”  的最後一句:”我的心此刻也需要如此的滋潤。“,心事昭然若揭。
 
夏天回台灣的那段時間,去看了幾次孱弱的阿姨,我們彼此心底明白,此時的小室相處,是最後相見;一生的摯情,只化為告別時雙手的緊握。如此的千言萬語感觸萬千,平常一定會寫到我的小城裡,但是我並沒有將感觸化為文字,只因不願承認我們的緣份已到了盡頭。一年前從台灣回來,紀錄了長長一篇的爸爸的壽宴(見台灣印象(下)),整篇的氣氛欣喜而熱鬧;去年弟弟的喜宴一樣地盛大溫馨,我也深受感動,想寫篇紀錄,但是一直下不了手,最後寫的反而是一個寒冷初春的婚禮(見 I thee wed)。那時我就有些警覺,敘述似乎已無法與心中真正的聲音接合。阿姨去世後,我如常地上班生活,但是最明顯的是,沒有什麼寫文章的心情,就算寫,也是交差似的。 (“救星“一文的留言,我寫著“自己先招。這篇寫的特別零碎,非常不滿意,不過還是貼了,起碼記下一些不想忘的事。”)一直到某晚寫“思念的閘門“,一邊寫一邊擦眼淚,但是手指動的很快,心中的話, 如洩洪的水轟隆而下,如今再讀一次,還是又招回不少淚水。我想那是最後一篇接近我的心的文章。
 
雖然有式微的趨向,雖然最近無法寫的隨心所欲,但是小城還是會繼續下去的,畢竟這方小小部落格,不是只有我講故事,還有你們與我對話,互相交換故事,已然成為能分享快樂悲傷的祕密基地,我不會輕易拋棄。
 
今天在大雨滂沱中開了來回兩個鐘頭的車, 充沛的雨水中乍然見到路旁開滿了燦爛的芥末花,驟然想起以前的網誌也紀錄過(見“拜訪芥末花“)。我期盼著,等天晴後, 乘著我的小帥哥Hugh,再度探訪我的黃花田。那時候,是否能找回曾經擁有過的、抒發自如的、一有感觸就寫得出來的、說故事的能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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