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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家門，以柔臉色忐忑地對我說：「我跟你說一件事，你不能生氣喔。」然後她從背後拿出一本書，嘴巴一扁：「Benny啃了我的書！」這本書的厚紙板封面下方已經被咬到露出裡面的厚紙板，定睛往客廳瞧，只見地毯上散落著被撕下來的封面，還有包書的玻璃紙，零零散散地撒了一地。
這隻狗，本來在家都是乖乖的，除了我們不在家時，還是偶爾要在餐廳撒一泡尿（尤其冬天外面很冷時），基本上都是不會亂咬家裡東西的。 但有一次，我把裝鮭魚的袋子丟到垃圾桶，他可能按捺不住香味的吸引，趁我們不在家就將垃圾桶傾倒，鮭魚袋拉出，又撕又咬，舔的乾乾淨淨，同時也將垃圾撒的一地。還有一雙皮做的工作手套，攪完爐火後丟在壁爐前的地上，他趁我們沒看，就叼去磨牙。 還有一次則是啃餐桌上的墊子，連電話都叼去樓梯的平台咬咬看。奇怪，給他磨牙的狗玩具卻又都沒興趣。
因此我們知道這個傢伙會不按牌理出牌。平常沒事，但是誰知道他哪天興起，又決定對什麼東西“下嘴”。因此任何有可能被拿去咬的東西，我們出門前就拿到他搆不著的地方。V歎息說，總有一天，我們家所有的東西都會懸在天花板上。
因此以柔拿著破爛的書給我看時，我沒什麼同情心。沈著臉說：「你的書放在哪裡被他拿去的？」以柔指著客廳的矮桌。我說：「不是跟你說過，要放到書櫃裡，才不會被他咬，尤其厚紙板封面（hardcover）的書，他有可能會想拿來磨牙，又是圖書館的書，更加重要，不像我們自己的書，咬過就算了。」
以柔聽我這樣說，馬上開始掉眼淚 ：「你為什麼都怪我，是Benny咬的啊，又不是我的錯。」我說：「我們不在家，沒辦法控制他。那是他的本能，我們能做的就是預防。他的錯本來就是你的責任。尤其早就警告過你的。」她低頭不說話，看起來還是不服氣。我接著說：「明天把書拿去圖書館，問館員老師，這樣的書還能還嗎？如果要罰錢，就從你的帳戶裡扣。」她聽了淚如雨下，又繼續抱怨我偏心，都不罰Benny，我再次重複，狗狗不懂事，讓他沒機會犯錯，本來就是我們的責任。
為了確定她明白我的理由，我提起前幾天她才告訴我們的一件事。
以柔班上同學為了查資料，跟老師借用電腦。結果她用完browser，又去按老師電腦裡的“Teacher’s folder”，忽然間有一行字冒出來：“Would you like to lock out?” 小朋友以為電腦遭virus侵襲，就馬上按“lock”，還按了兩次，這下完蛋，老師已經無法進去自己的folder，被鎖在外面，暴跳如雷。以柔當時伸舌頭說，從來沒看過老師那麼生氣。還好後來經人幫忙，老師終於又能進入他的檔案。他對大家說，因為那位同學闖禍後馬上自動跟老師說，他很欣慰，不會處罰她。以柔很驚訝老師居然這麼輕易原諒這位同學。
我重提那時討論，為什麼老師沒有處罰同學的原因。我說：「把拔那時問你，追究起來，其實真正該怪的人是誰。當時你是怎麼回答的？」她小聲的說：「老師。」我說：「沒錯。 老師將電腦交給同學用，沒有交代規則，也沒有在旁監督，才會讓小朋友按下錯誤的鍵。老師雖然很生小朋友的氣，其實他知道，自己要負部份的責任。小朋友不懂事，就是大人的責任；就像狗狗不懂事，你就要負責任。」
我又問：「誰每天上班前把垃圾桶拿到車庫？」她小聲的回答：「把拔。」我又問：「誰每天上班前把客廳的電話拿到書櫃放高高？」她低著頭說：「你。」「你抬頭看著我！」她慢慢揚起視線。「我有沒有提醒你要把圖書館的書收好，才不會被Benny拿去？」她不說話，但是豆大的眼淚隨即滑出來一大串。既然她不再反駁，我就沒繼續訓話，只是叫她把地毯上的紙屑都撿起來。
以柔將碎片撿起後，我們發現其實每片紙都還蠻大的，而且只有封面的最下方被咬破，拼起來應該能還其原貌才對。於是鼓勵以柔將書修好，再拿去問圖書館員這樣可以嗎？
吃完飯後，以柔坐到餐桌前慢慢將封面黏回厚紙板，花了好一會時間，後來她把修好的書拿給我看，雖然前後頁都黏回原狀，但是書背的下方還是裸露著留著齒痕的厚紙板，看起來有夠狼狽，實在很想笑，可是未免太幸災樂禍，只能強忍著。以柔嘟著嘴說：「這個要用英文說比較清楚：Nobody in the right mind 會想要借這種書的！」老實說我也有同感，可是不好意思附議的太大聲，只能硬憋住笑說：「別想這麼多，明天去問圖書館老師就是了。」
今天放學後，以柔一進車就說：「我把書拿給圖書館老師看，我說不小心放在狗拿得到的地方，所以被咬成這樣。別人還能借嗎？」我注意到以柔跟老師的解釋，承認是自己的錯，有些欣慰。結果呢？「她說不會有人想要借沾過狗的口水的書，所以她要查查看，再告訴我需要賠多少。」那我們就等老師說要多少錢，再從以柔的錢扣。我這樣說時，她的眼睛又紅了一下，但沒有再爭辯了。
我覺得老師罰錢也是好的，這樣子比較記得牢教訓。至於小主人有沒有因此而怪狗狗，生他的氣呢？看照片就知道，那是很難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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