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故事

每次以柔回台灣，出去都會被問：「頭髮是燙的嗎？」告知是自然捲後，總還會被懷疑的眼光注視良久，問者一定心想，自然捲有可能這麼大捲嗎？
其實這樣的捲髮就算在美國也不是多數。Valley家五人只有他是捲髮，那是公公家的遺傳，公公三兄弟只有Valley的小叔叔是捲髮，因此Valley小時候大家都說他像小叔叔較多。我們只生一個孩子，卻就傳到了這個捲髮的基因。

有了這個捲毛的小女孩，我這個直髮的媽媽終於能體會到鬈髮的甘苦。

以柔的鬈髮其實是很漂亮的。她的頭髮在短的部位（例如劉海）就是小小捲的，但是到了後面留長的部分就只有尾端大捲地翹起，如果剪短髮幾乎就像奧黛麗赫本在「羅馬假期」裏一模一樣。她的頭髮在溼度高的地區，例如台灣或夏威夷，總是大捲大捲的鬈曲著，散發出健康的光澤，比什麼燙的頭髮都要漂亮！另外，我這個笨手笨腳的媽媽，碰到這個小捲毛倒是省事很多，剪頭髮自己來，就算後面稍微沒剪齊，她的髮稍一捲，所有的瑕疵都遮掩過了。

然而鬈髮也有難照顧的時候。以柔每天起床頭髮總是鬆散雜亂，像頭獅子似的，我總催她去梳頭髮，過了一會兒，看到頭髮還是那樣亂，還要再三催促：「快去梳頭髮呀！」，通常只換來以柔的大聲抗議：「我梳過了啦！」我狐疑地望著她的一頭亂髮，手插進去，真的都不打結了，但是看表面實在是看不出任何改進呢。這時Valley就會用過來人的口吻說，這下子該知道捲髮的困擾了吧。他們這些「捲毛族」通常都不敢睡前洗頭髮，因為睡完覺的後果就是如此。只能起床後洗髮，讓頭髮自然乾，才能保持頭髮的捲度而不致於蓬鬆混亂。有時以柔起床後會很驕傲地指著一捲翹高高的頭髮，非常突兀地豎立在頭上， Valley說這叫cow lick，因為那捲頭髮就像被牛舔過而沾著口水地站立起來。這麼難聽的名字，卻讓以柔沾沾自喜，一整天都不准人碰她的「牛吻」呢！

以柔以前上的學前班，同學們大多是中國孩子，她是唯一的捲髮。老師告訴我，在孩子們的畫作中，從頭髮就很容易地看出哪一個畫的是以柔，以柔自己的畫也是一樣，捲捲頭髮的不是她自己就是爸爸，至於如何分辨他們二人，看大小隻就行了。

現在去上美國學校了，她的捲髮還是算少數民族。她嘴裏不說，但是我想她心裏也有數，知道自己的鬈髮與許多同學不一樣。昨天他們全班去遠足採南瓜，今天上學時她拉著我去看自己選的南瓜，教室裏的小桌子擺滿了小朋友選的各式各樣的南瓜，我一眼就看出以柔選的南瓜跟其他的有些不一樣。通常的南瓜只有一個南瓜蒂，可是以柔南瓜的蒂上還黏著一條捲捲的鬚。我問以柔為什麼選這個南瓜，她說：「因為這個鬚鬚很配我的捲頭髮呀！」

我一看，真的耶，難得她會想到要選配她的南瓜。忍不住摸摸她柔軟細緻的頭髮，這個小捲毛永遠不會知道，她帶給了媽媽多少的快樂。




以柔畫的「捲髮小南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