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故事

以柔曾問我是如何上大學的。我解釋我們是「一試定江山」，七月一、二日聯考，然後填志願，每一個大學系所從申請人當中由成績篩選，放榜當天就會得知上了什麼學校的哪一系。聯考那兩天失常的人，也沒有轉圜餘地。

相形之下，美國上大學的程序則較多元化，但不變的原則是，最終也是學校選學生。

台灣以聯考分數為準，而美國的運動獎學金卻是很吃香的。運動傑出的孩子，早早就有名校的教練物色，給予獎學金。因為每項運動都得收學生，因此冷門的運動，例如帆船或是划船，都是上名校的好機會。最近的美國吵得沸沸揚揚的新聞，就是富有的家長賄賂大學教練，假造孩子的運動成績，藉此上名校。可惜以柔的運動神經遺傳到她的父母，只能循著正常管道申請大學。

以柔申請大學的經過寫在「成年禮」，去年底將所有的申請書寄出去，就開始等消息，到了三月份終於全部揭曉。

我們很驚訝，以柔除了兩家加州州立大學（University of California）是後補（wait list），其他三家申請的大學都沒上。十分心儀的華盛頓州立大學（見「母女同行」）也只是後補。幸好她申請的四所加州大學（California State University）都進了，另外洛磯山脈當中一個山城的州立大學不但錄取，還給獎學金，並且邀請進入榮譽課程（honor program）。

以柔的好朋友們的程度都差不多，大部分的人州立大學都槓龜。這些孩子算是中上程度，雖然不是翹楚，但也都是盡力選課，以拿A為目標的孩子。我們真是沒想到要上UC原來這麼競爭。

一直以來，V自己在UC教書，他比較學生的程度與以柔的學期成績，一直很有把握她能進UC。直到後來參加一個教授會議，得知近年來UC致力於讓弱勢學生進高等學府，廣收大三才從社區大學申請的轉學生，因此收的大一新鮮人大大減少。他本來還不信邪，直到這次以柔慘遭滑鐵盧，才認知原來許多不錯的加州子弟是很難進UC的。

我自己痛定思痛，了解到以柔雖然均衡發展，但是她整個申請大學的包裝還是不夠好。高中的課程有加重計分的課程，叫做Honors Course。平常的課業計分是A算四分，B算三分，但若是Honors Course，或是Advanced Placement （AP），又在AP考試通過的話，上大學就可以抵學分，這些高程度的課程如果得A是五分，B是四分。上加州大學是以加重計分來算平均分數，所以如果選了許多Honors Course或是AP courses，又都得A的話，平均分數可以比四分還要高很多。會經營的孩子，早早就修一些這些高程度的課，把平均分數拉高，加上考Subject SAT，更可以顯示對某些專業課程的重視。雖然以柔是均衡發展的孩子，在競爭強烈的UC申請過程就全然敗北了。

以柔剛收到學校的拒絕書，憤怒與失望是可以理解的。雖然錄取率之低可能與少收大一學生有關，但不表示沒有人被錄取，她顯然就是比不過其他申請的學生。我本來想等她情緒回復以後再與她檢討沒被錄取的原因，算是學得一個教訓。可是這個孩子一向都是不太被挫折影響，接受事實之後她就開始審視眼前的選擇，我根本沒有與她檢討的機會。

我想到她小時候，無論懲罰什麼，對她都沒影響。叫她面壁思過，她坐在小凳子上面對牆壁，隨便捲著手指都能自得其樂；罰她週末不能看電視，她起床後心甘情願地玩玩具，還會跟我說：「馬麻，其實看電視會變呆，一點也不好。」因此當她沒能上心儀的學校，也是很快地正面思考，考慮在收她的學校當中，哪一個最適合她。

這其實是個很好的個性， 太求好心切的孩子，一味地因為無法達成目標而懊惱，沒心情在第二選擇當中找出口，反而無濟於事。以柔輕易地跨過失望的關卡，很快地就開始與我們討論春假要去參觀哪個錄取她的學校。

在科羅拉多州山城的州立大學是很好的研究大學（Tier One Research University），還給以柔獎學金，可見她是這個學校想收的學生。南加州的學校在加州大學當中數一數二，又位於商業與科技並駕的大城市。我們決定這個春假去參觀這兩所大學，深入分析後再選擇。

科羅拉多大學是V的母校，但是以柔申請上這所大學並沒有沾爸爸的光，她申請的時候並沒有被問父母是不是校友，只被問兄弟姊妹是否有上此所學校。以柔很希望上大學是自己發掘的經驗，所以我早早就警告V不要在參觀過程一再炫耀以前的回憶，讓以柔反感。但是這麼多年後，妻女都能共同走過他年輕時的足跡，我想這趟旅行對V仍然意義重大。

科羅拉多大學處於洛磯山脈高原當中的平地，披著白雪的山脈就是背景，所有的建築，無論是1876建校的原始建築，或是最新的建築，一律是淺棕色磚石疊成的牆壁，襯托著橘紅屋瓦的屋頂，在碧綠的草坪上聳然矗立。

山城的四季十分明顯，無論是皚皚白雪，或是楓紅遍野，都會是真實的體驗，尤其像以柔在氣候宜人的加州享受慣了，我覺得到四季分明的學校將會是個很好的磨鍊機會。榮譽課程的學生可以住在同一個宿舍，彼此砥礪，並且有小班制的課，由專門教榮譽課程的教授指導，更有切磋的機會。

（十一人的榮譽課，就在宿舍裡上課。）

（這是學生運動中心的籃球場，透明玻璃外就是皚皚的洛磯山脈，在這種風光之下運動，多麼幸福啊。）

（大學的美式足球比賽的入場式就是學生牽著水牛飛奔全場，這個雕塑就是學校的水牛Ralphie）

離開山城的下午，我們又去了三十分鐘以外的Denver（丹佛），這是科羅拉多州的州政府所在，圓屋頂鋪著24K金的金箔，閃閃發光。州政府的台階有一個正好是海平一哩的高度，母女就坐兩旁拍照。

（以柔看了這張照片，自言自語地說，我長得這麼像亞洲人，怎麼都會被認為墨西哥人呢？）

逛完科羅拉多的校園，我們都覺得是個能夠好好學習的學府，大學城安全自在，不遠的丹佛也有實習的機會。這樣的想法下，我們飛到了墨西哥邊界的聖地牙哥（San Diego）。

這個山丘上聳立的學校，建築物一律都是白牆襯著藍綠色的窗櫺，頂著橘紅色的磚瓦屋頂，襯著南加州到處可見的椰子樹，透露出活潑的氣象。科羅拉多大學正值春假，校園空蕩蕩的，這裡則沒有放假，到處是溜滑板的學生。聖地牙哥曾被墨西哥統治，校園中到處都是在西班牙常見的小庭院，或有小池塘，裡面游著烏龜或鯉魚；或是太陽能板搭造的遮棚，眺望遠方。因為一年三百六十天都是晴天，因此學生不需要窩在圖書館，校園中到處都可以讀書。

V有一位原來在伊利諾州立大學當教授的朋友，現在是這個大學的學術副校長，我們與他共進午餐，順便請教了一些心中的疑問。這個學府引進的研究經費勝於三所加州州立大學，因為多年前有遠見的校長決定將學術研究當成重點，吸引了許多志同道合的教授，才有今日的成果。因為處於大城市，以柔比較心儀應用的學科，在此都能有許多實習的機會。我們拜訪完這個學校，又與這位副校長深談，對這個學校刮目相看。

那天下午，我們去了二十分鐘以外的太平洋海岸，風和日麗下的湛藍海水一波波地打上海岸。V是山城長大的孩子，連上大學都是選山中的學校；我在淡水河畔生長，則是對水有說不出的親切感。現在我們的女兒的也會在山城或海邊的大學擇一，她正在考慮要選什麼樣的科系，研究哪個學校的發展機會比較好。我還是一句老話：只要她能好好利用學校的資源，上哪一個學校都好。做父母的會從旁分析，給予我們的看法，但這畢竟是她要上的學校，最後還是由她自己選擇。

以柔即將踏出離家的第一步，我們樂觀其成。我想無論上哪一個學校，她都一定會學習愉快的。

延伸閱讀：

2018：成年禮

2016：母女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