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的時候，弟弟問我有沒有計畫回家過年，我說有啊。他問日期訂了嗎，我在這端嘆了一口氣，回答說還沒，現在忙過節的事，結束了才會看機票。以前回家都是早早就先買好機票，等三個月內能劃位就馬上選位子，現在卻是兩個月前都還沒買票，未免太遜了。但是每年到了盡頭，就是我最忙碌的時候，實在沒辦法。
以前耶誕節要回婆家，加上買禮物等等，雖然跟家人團聚很溫馨，總是讓我最疲累的節日。照理說現在不用旅行，也不需買禮物給婆家的家人了，應該輕鬆很多，但是過節於我還是有一些儀式得做，加上現在不只上班，又多加了練唱和合唱團表演，週末的時間都不夠用，自然無法想到兩個月以後的事了。
我們的合唱團分秋季和春季，秋季的曲目因為在十二月要表演，許多都是有宗教意味的Carols，寓意深遠並也好聽。可惜合唱不是享受而已，要達到和諧的境界，除了每個禮拜的練唱，還需要不斷地單獨練習，音唱準我是沒問題的，但是曲目裡既有希伯來文，也有西班牙文，我即使「注音」後還是有點混淆，加上有些曲子節拍很快，加上不熟悉的詞，讓我得花很多時間練習。可惜週間日的夜晚沒什麼時間練習，於是週末我認真練唱，動輒兩個多鐘頭就不見了。
十一月初，我先選了今年具代表性的幾張照片，先訂了80張賀年卡，也買了國際和國內的郵票。這就揭開了年末的序幕。
訂好賀年卡後，開始準備做明年的月曆，將每個月的照片選幾張放在同一個月份，這樣子，每個月翻頁就能看到去年此時發生的事情。這個月曆做三份，一份給爸媽、一份給以柔、自己留一份。這幾年來我也會放台灣家人的照片，例如弟弟和姊姊跟爸媽出遊、或是爸爸的同事學生幫他慶祝生日的合照，我也會貼，這份月曆不再是只有我們仨的動向，爸媽看了更有貼身的親切感，媽媽說我“一月月記錄了去年淡忘的美好時光”，我也覺得在每一個新的月份回顧去年的故事，蠻有趣的。
選照片貼月曆很花時間，直到十一月中完成了，我就著手寫賀年信。這個順序剛好，因為已經整理了一年的照片，也複習了今年發生的事，正好能夠重點地寫在一頁的信裡。媽媽最近幾年的讀後心得都是：「寫得簡潔，很好。」，我也感到自己越寫越簡單，無論是遣詞用句，或是想要傳達的意念，都是很平凡的。但我覺得平順的人生就是福氣，只要盡力在崗位上求進步，不需要昂貴的生活和旅行，仍然能夠體會到幸福的滋味。中文寫完大致翻譯成英文，趁以柔感恩節回家，請她修改一下。這還不夠，她回西雅圖後，我再三讀過，還是不斷找出不順暢的地方，又跟V切磋，才完稿讓他拿去複印到美麗的信紙上，中文版和英文版總共要八十張。
這樣每個週末忙碌於音樂和過節月曆和賀年信的準備，不知不覺地感恩節也到了，幸好我早就有每年固定的菜單，例如火雞、stuffing、甜薯泥、馬鈴薯泥、麵包、甜玉米的材料每年都是一樣的，這些菜單直接買就好，只是兩道蔬菜要煮什麼得想想。我和V在感恩節的前一個星期天先去買不會壞的菜，星期二、三請假在家，每天煮甜薯泥或馬鈴薯泥，放冰箱，感恩節前一天再去買新鮮蔬菜，這樣子到了感恩節那天只要填和烤火雞，客人到之前的一個鐘頭再煮甜玉米、蔬菜、和烤麵包就行了。也幸好每件事都熟悉，加上小姑、V、和以柔都知道各自該做什麼，又是一次成功的宴客，賓客皆大歡喜。
（疫情後就都在前面的客廳（現在算是我的琴房，是練唱的地方）請客了，因為原來的飯廳現在是我的書房）
（感恩節的菜顏色特別鮮豔）
感恩節後的星期天是合唱團公演，星期六先預演，所以兩天都有事，但我早上起床就先在每張國際賀年卡的信寫一段短短的話並簽名，到了星期一就可以寄出去了，下一個週末又有另一個小型的合唱公演，和小城的兒童合唱團一起表演，但我也沒有停止賀年卡的工作，這個週末換寫國內信，這樣兩個週末的功夫，在十二月的第二個星期一就將六十封信全部送出去了。
（我週末就在工作的書桌上寫卡片，樹葉都已轉為橙黃色，草地也鋪滿了落葉，這樣子在心中跟親友們對話，很是舒服）
（三十二封國際賀年卡，我身後就是親手做的月曆，家人的生日也都貼壽星的照片）
這次合唱團公演，指導老師準備了各種不同的曲目，有黑人的gospel（福音）曲子“Mary Had a Baby”“Glory Glory Glory to the New Born King”，悠揚婉約的Glow及Mid-Winter，另外還有西班牙耶誕組曲Carols and Lullabies, 以及三首Benjamin Britten的A Ceremony of Carols裡的曲子。老師在音樂會上解釋曲子的背景給聽眾，大家知道曲目背後的故事，欣賞音樂又有不同的感受。後來我的朋友們各自告訴我他們喜歡哪幾首曲子，每個人的喜好都不同，十分有趣。
（表演的教堂）
（這是第二場音樂會，跟兒童合唱團一起表演，照片從合唱團的臉書下載，看大家找不找得到我）
十一、二月的每個週末我都得在一張白紙上擬「行程」，甚至連帶狗狗散步都列進去，怕會忘記。幸好V很體貼，買菜就全部請他依我列的表去買，週間日才能照常做飯。他也沒閒著，十二月就開始買材料烤蘋果蛋糕和nuts n bolts，一盤一盤地烤，然後寄去給以柔和妹妹們吃，讓他們溫習媽媽的味道。他們家過節的傳統，就靠他傳承下去了。
（Nuts & Bolts）
（蘋果蛋糕）
（這個碗是V的奶奶用來做蛋糕的，現在輪他用）
（愛心包裹）
合唱團公演兩場後，最後還有三十分鐘的表演，我們每年都會在聖誕節前的禮拜一去加州州政府唱歌，耶誕節的那個禮拜，每個中午在州政府都有一到兩個鐘頭的演唱，讓想進來聽歌的人都可以享受。因為在圓屋頂（dome）正下方唱歌，結束的音符盤旋而上，真是餘音繞樑的最佳寫照。
（這一段錄影讓大家聽聽）
至此為止，感恩節宴客順利結束、我的2024年月曆做好寄出去給爸媽、32封國際及28封國內賀年信寄出、無數小時的練習在三次的合唱公演中順利總結，聖誕節前的那個禮拜我又工作整整五天，星期五晚上跟爸媽視訊後，在臥房匆匆打包準備第二天出門，因為我們林家的第一位（外）孫女要結婚了。
這個婚禮主要都是新娘涵涵自己安排的（當然我姊姊也扮演了重要的諮詢角色），她決定舉辦一個小型的婚禮，只邀請最熟的親人在當地舉行。這對我們很方便，開車不到兩個鐘頭就到了，在當地機場接了從西雅圖飛來的以柔，去旅館換衣服，然後一起去參加傍晚舉行的婚禮。
婚禮在一個日本花園舉行，雖然有室內儀式的備案，但是我們私心都是希望能在戶外青山綠水環繞的環境舉行。結果我們運氣很好，婚禮的那個禮拜有好幾天都在下雨，但是到了星期五就放晴，婚禮的星期六也是大晴天，我們均感到慶幸。
這個日本花園十分優雅，鯉魚在池塘裡悠閒地游著，觀眾坐在岸上觀禮。
婚禮在橋上舉行，墨綠色的水和背後的丘陵搭配，青鬱的顏色配襯著這對新人的穩重與成熟。雖然是在美國舉行的婚禮，但這台灣和香港家庭的第二代婚禮卻這麼有東方的情調，我想爸媽見到了也會很欣慰吧。
我仔細聆聽他們誠摯地交換誓言，發現這對相處已七年的情侶述說的誓言很一致，常見的字語是“push me”、“career”、“as a team”，很欣慰古時候夫唱婦隨的時代已然過去，這是一對已有事業基礎的新人，有相同的興趣、理財態度及人生目標，以後攜手走人生之路一定能夠相輔相成。
值得一提的是新郎新娘認養了一隻哈士奇的混種狗Echo，喜歡野外活動的他們常帶著Echo到處滑雪或爬山，婚禮當天他靜靜地躺在親友席，結束後跟親人合照時，他則依戀地躺在新娘婚紗旁，他的毛色和新娘的香檳色禮服很搭配，讓我覺得不但新人是天作之合，連這隻狗兒子也註定是他們家人的一部分。
（姊姊生病這兩年來，最大的心願就是見女兒成婚。我想這天對她而言也有願望完成的欣慰吧？沒想到在宴席當中，她已經開始許下一個願望，想“做到阿嬤”。這兩年來她遵守所有養病的規則，不輕易嚐甜點或麵點，藥也乖乖按時吃，我相信一定沒問題的。）
婚禮結束後，我們移師到三分鐘車程外的高級餐廳，整個酒吧包給我們，有小巧的飯前菜讓我們先墊肚子，香檳或酒隨我們點，不久新人進來，與賓客隨意寒暄，這些細節都讓我們感到很窩心。
（新娘在酒吧前請大家多多點酒）
（能夠這麼隨意聊天真好）
七點後我們入席，新娘細心地將熟識的人排一起，我們可以藉著宴會聊天，每一道菜也都十分可口。涵涵說她寧願少請一點人，但讓來參加的賓客都能吃到等級的菜餚。席間不但新娘新郎致詞，姊姊和親家也說點話，大家感動地聆聽，十分溫馨。
我們離開前，涵涵要求跟以柔合照，因為她想起了十年前她大學畢業跟以柔合照，那麼十年後會不會是以柔的婚禮呢？十年前以柔已經比姊姊高，這天穿著高跟鞋的她比新娘高更多了。
（十年前涵涵的畢業典禮）
婚禮第二天，姊姊姊夫體貼地邀請我們在回家的路上與他們跟新人共用早午餐，請我們吃飲茶，又有機會再聊聊天。我們在耶誕前夕的下午回到家，當天晚上我們仨交換禮物，我們只要幫家人各買一樣禮物就好，心意到即可。
（Benny也幫忙發禮物）
耶誕節當天照理要做好吃的菜慶祝，以前在婆家都是烤牛排，後來我們自己過就烤火腿，但是只有三個人，剩太多火腿，就算冰起來也要吃很久，今年我就決定將感恩節剩下冰起來的火雞肉拿來跟麵一起做Turkey Tetrazzini，雖然要花兩個多鐘頭做，但是起碼不會剩太多不好處理。以柔在西雅圖比較不會自己炒葉菜類，我就炒了一盤青江菜，再灑點腰果提滋味。另外家傳的Favorite Salad（草莓果凍加草莓、香蕉泥、鳳梨）也是一早就先做好，再烤一盤麵包就很豐富了。
（這個黃色的碗是婆婆的，我以前在他們家做Favorite Salad就是用這個石碗做，現在能夠繼續用，感覺好親切）
（餐桌下照樣有Benny）
聖誕節的傳統還有佈置luminarias，V早早就買好了蠟燭和紙袋，耶誕前夕他將紙袋子都折好，我們趁著天色未黑就先擺設到庭院，飯前去點燈，再來就讓蠟燭的燈光在紙袋中隱隱發出含蓄的光芒，象徵一年又將結束了。
一直到耶誕節後，我才覺得轟隆轟隆哐啷哐啷的年末算是結束了。想想這些節日的儀式，大多是自我要求，並不是非做不可，而且做完了也不確定接受的人想法如何。沒想到四嬸卻從LINE捎來了訊息：
“阿慧，收到妳的賀卡也意味著今年快結束了。。。打開自2001年以來收藏妳每年寄來的賀卡，以柔從襁媬到已是亭亭玉立能幹的美女，體會到時光飛逝真不是虛言，妳沒什麼變只是摻些白髮紀錄了歲月的痕跡，仍然精神奕奕活力十足。”
以下是四嬸附的其中之一照片：
我讀了照片裡的卡片和信。以柔是十二月底出生的，那年的耶誕節想必沒時間給親友寫賀卡，沒想到四個星期後我就給四叔和四嬸拜年了，還附上初生嬰兒的照片。照理如果想要偷懶一次，那年若沒有送賀年卡應該是沒有人會怪罪的，沒想到餵母奶餵到天昏地暗的日子，我還有空寫卡片。第二年我們改用印出來的賀年信，藉著嬰兒的口吻告知現況，當時我還無法用中文打字，只能寫英文。那年後，每年送都會送我們仨的合照外加一封賀年信，建立了一個傳統。感謝四嬸每年都細心地留下這些信件，還與我分享，讓我聽見二十多年前的心聲。
公婆去世後，我們繼續做婆婆常做的點心，加上聖誕夜晚的luminarias，將傳統延續下去，我們的鄰居也都會感激地跟我們說luminarias很漂亮。以柔給把拔聖誕禮物還附了一張卡片，裡面寫著：「我懷念在papa家過耶誕節的日子，但是現在也很感恩能夠回家過年。」我想著跟V認識後二十多年來總是舟車勞頓地回婆家過年，接手婆婆的任務做聖誕大餐，現在能夠在家輕鬆過年，但是該做的事並沒有變少，只是換不同的方式呈現（例如我的歌），以柔過節仍然得去機場跟人群擠著回家過年，但是我希望她永遠願意回家，就像我們以前回婆家甘之如飴。
畢竟過節就是一種付出，也許只是帶給對方一抹微笑，但都是值得的。今天將這篇貼出去，希望到新年前可以好好休息，明年又是新的開始囉！祝小城的朋友們新春如意，健康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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