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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每過一陣子,就會將幾個月來的照片上傳到web site,然後邀請親友來看那些生活照。上次傳出去以後,一天之內大家紛紛寫信來問以柔怎麼了,Papa更是說:「Oh my goshShe looked like a robot!」這才想起裡面有幾張照片是以柔身上纏滿五顏六色的線,看來滿嚇人的,趕快寫回信解釋。
 
前一陣子以柔做支氣管鏡bronchoscopy),肺科醫生發現她的扁桃腺有些大,問我們她睡覺會不會暫時停止呼吸。有Sleep apnea的人,在睡覺時會不自覺的停止呼吸,當腦部發現血氧濃度降低時,會使這些人短暫的醒過來回復呼吸,但是甦醒時間經常短暫到沒有感覺到醒過來,然而夜裡又一再發生,使人很難沉睡。這種症狀的人雖然不記得晚上睡不好,但是白天總會感到非常疲累。
 
醫生詢問以柔的睡覺習慣,她有時會打呼,把拔也說有幾次觀察到她呼吸打住的情形,因此醫生建議以柔做個sleep study。因為以柔還是個小孩,可以有一個家長陪同睡覺,我們讓以柔選要把拔還是馬麻陪,當然是我中選啦!
 
Sleep Center一個禮拜七天都開,聽說觀察在早上七點以前就會結束,因此做完「測驗」的人還可以去上班上學,不會影響作息。但即使如此,我還是選了星期五晚上,以免如果以柔睡不好,會影響第二天的上課。前一天,V接到clinic打來的電話,那邊的人說要告訴我們開車的路線,V說是媽媽要帶女兒去,那人很直覺的說:「那你要開車帶太太小孩來吧。」V說沒有呀,太太自己開去。我本來對找新的地方沒什麼把握,可是想到如果要V帶,那他第二天還要一早來接我們,也太麻煩了。我接過電話,告訴那人我有GPS,把他們的住址打進去,應該不會有問題。那人笑了笑,說GPS只能帶到路口,你還是不一定找得到我們的中心。原來他們的建築物並不在地址上的那條街,沒有仔細聽他的解釋,還真會找不到。
 
那個星期五回到家來,匆匆吃過晚飯,催促以柔去洗頭洗澡(要貼東西在頭上,所以得將頭洗乾淨),我們就在雨夜中開車去鄰城。果然GPS宣佈到達的時候,只是在一個交叉路口,完全看不到clinic,還好我照著電話中的指示,慢慢地開到一個停車場,只見周圍的辦公室全都關門,暗夜中只有一家洩出溫暖的燈光,我們直覺的就拉著小小的行李箱往那間屋子走。走到門口,果然是sleep center
 
裏面有三個Technologists,是晚上負責觀察睡眠的人,他們親切地幫我們check-in,問以柔幾歲,然後就笑嘻嘻的說,他們也有七歲的女兒呢,有共同的話題,我們的距離就拉近了一點。接著我們就被帶到當晚要睡覺的房間,
 
房間裡擺著一張單人床,旁邊有一張床邊桌,上面擺滿儀器,暖色系的牆上掛著一幅畫,倍感溫馨。這個房間裡有攝影機,還有一個可以通話的通訊器(intercom),這樣子technologist一整晚可以從他們的辦公室觀察房裡的聲音和畫面,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儀器偵測出其他的資料。因此,以柔換完睡衣以後,就到另一個房間將所有的「線路」全接上身去。
 
以柔一看到五顏六色的線,嚇了一跳,馬上問:「要打針嗎?」還好阿姨叔叔馬上保證一點也不會痛。他們讓以柔在電視前坐下來,放卡通來讓她轉移注意力,然後在身上開始貼滿一條一條的線。這些線能偵測心跳、血氧濃度、呼吸等等,貼在腦袋上的線能夠測試腦波,能知道沉睡的程度。因為線實在太多,另一頭都全接到一個盒子,盒子再接到儀器上就成了。如果半夜要上廁所,叔叔會來將接到儀器的兩條線拔掉,掛著盒子去上廁所就行了。
 
 
 
比較好奇的是,他們在以柔的小腿上也接了一條線,幫以柔填的問卷上也問睡覺會不會踢腿。可能有些sleep disorder的人,睡覺中會不自覺的踢腿吧(Restless Legs Syndrome)。
 
全身貼滿線的以柔抱怨著,這樣怎麼睡得著呀。我也笑著跟technologists說,這些來sleep center的人,一定有些是睡不好的人。原來就不容易入睡,在陌生的房間,全身又纏著這麼多線,不是更難睡著嗎?他們說這樣是沒錯,但是最終累極,還是會睡著。他們說,現代人睡眠有問題的越來越多,這個sleep center夜夜客滿,報名的人排到幾個月以後。想來對某些人視於理所當然的一夜好眠,在某些人卻是渴求卻不可得。
 
我平時是很好睡的人,但是只要心中焦慮,或旅行中行程繁忙,則可以輾轉反側,一夜不得入眠。漫漫長夜的時間是最難打發的,別人沉沉睡著,全然不覺時間的流逝,而清醒的人卻是一分一秒慢慢熬。黑夜中最容易帶來幽暗負面的想法,心靈的惡魔緊緊纏繞不去,要到曙光出現才會慢慢消失。經過這種失眠之夜,我總是特別珍惜閉眼後再次醒來已是清晨的單純時光。
 
接完線再回到房間,我也換了睡衣,爬上以柔的床跟她一起念「孫悟空」,以柔被一個一個的冒險故事吸引,也忘了身上的一大堆累贅。要睡覺前,叔叔又近來幫她的鼻子戴上可以測試氧氣和二氧化碳的管子。跟以柔道了晚安,我爬上自己簡陋的行軍床,熄了燈。然後,兩分鐘之後,我就聽到以柔勻稱的呼吸聲。這個孩子抱怨帶著線和管子會睡不著,沒想到這麼快就入睡!孩子的單純與入睡的容易,真是令人羨慕。是成長到什麼地步,才逐漸喪失這些本領?
 
 
  
以柔睡著了,我卻因為床太軟,一夜都沒睡好。半夜推門出去,發現隔壁的房間門半開,裡面傳出一個女人恐懼的尖叫聲,混著technologists試圖安慰的語音,在沉靜的深夜中聽來特別恐怖。我房裡的孩子無辜的沉睡著,隔壁的阿姨卻承受著如何的壓力,不知是什麼夢魘才會導致那麼可怕的叫聲。每個人都得承擔自己的惡夢或不眠的夜,畢竟某些事非得自己面對不可。
 
早上六點鐘,叔叔就來把以柔叫醒。以柔還睡不夠,問我測試都做好了嗎?怎麼沒感覺。不久我們就在黎明的曙光中開車回家。
 
兩個禮拜後我們回去看肺科醫生,她很高興的告訴我們,以柔睡覺一切正常。我想,能睡就是福氣,能呼吸順暢的睡更是珍貴。希望她的人生中,不會為被外在環境左右自己的心,能永遠保有這個容易入睡又能睡好覺的習慣。
 
 
PS Technologists們在幫以柔接線的時候,我看了牆壁的海報,有sleep apnea的人,可以戴一種補給空氣的面罩睡覺。一位朋友的媽媽就是帶這種面具睡覺,聽說現在的設計越來越精緻,晚上帶著不會有負擔。希望將sleep study的經驗寫出,可以鼓勵有睡眠問題的人與醫生討論是否需要去做測試,祝大家都能呼吸順暢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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