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93到2018年，這二十六年來，除了一年剛生完孩子缺席，每年都會回婆家過耶誕節。雖然與家人聚會是件溫馨的事，但是過節旅行畢竟是蠻緊張的事，一年的工作好不容易告一段落，馬上又要整理行李飛行，到了婆家也不是閒閒廢著，得張羅大家的吃食，過完節又風塵僕僕地回家。後來才想到將聖誕節和新年之間也請假，如此，回到家才能稍事休息。2018年一口氣請假到新年後，是最休息養生的一次（見「養息的年假」）。
因為總是回婆家過年，都是隨著他們的傳統過，家裡擺棵聖誕樹，外面掛個燈，也就了事了。一直到2019年公公過世，沒有回婆家的必要，我們才開始省思自己想要過什麼樣的節日。
對V來說，過節就是要吃一些烘培的點心。
以前婆婆健康的時候，很早就開始烤蛋糕和餅乾，因為家人愛吃的東西不一樣，她要讓每個人都享受自己喜歡的點心，因此烤的種類特別多。後來她體力衰弱，得仰賴丹妮絲來做，她要上班，不像婆婆可以一整天待在廚房，只能選幾樣做，即使如此，也要花好幾個週末來完成，幾乎十二月初就開始烤，然後放到冰庫涷著，等我們到了才解凍來吃。 後來她實在太忙了，只能做大家愛吃的蘋果蛋糕，其他的就愛莫能助了。
因此我們第一年在家過節，就先挑自己最喜歡的過節食品來做（見「新開始」）。今年V更是卯起來想做更多的烘培，不僅可以自己吃，也可以送給妹妹們。Nut & Bolts這個cereal和堅果的零食是一定要做的。他又認真地想著有什麼其他不同的餅乾可以做，最後選擇了我很喜歡的燕麥餅乾，還有他十分想念的apricot（杏） cookies。
多年前，大妹凱西將媽媽的食譜都打字整理，又請教媽媽份量究竟如何，做出一本食譜的冊子，這也成為我們想念媽媽味道的依據。V把食譜找出來，列好單子去購齊材料，趁晚上或週末就開始烘培。
他把需要的材料都先放到桌子上，取拿比較方便，錫盒是拿來郵寄的，才不會把餅乾壓壞。
（剛開始的材料更多，我是等到消耗了一些才想到要照相的）
這些食物都得一盤盤地烤，做出來的先寄出去，然後再烤些自己吃。
這是Nuts & Bolts，後面是婆婆的食譜。
以下是做燕麥餅乾，那個咖啡色的大碗是V的奶奶以前用來做麵包的，因為很深，所以用攪拌器不會噴出來，是很好的攪拌碗（mixing bow），這個碗也是在整理公婆遺物時運回來的。
燕麥餅乾的成品：
以下是杏餅的照片：
V做完以後拿了第一片吃，細細咀嚼後，說：「嗯，這就是我記憶中的味道。」濃郁的奶油和水果的香甜，混合成想念的媽媽的滋味，他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V忙了幾個晚上和這個週末，下禮拜就可以將這些餅乾寄給妹妹們，我猜這以後也會變成他過節必做的事吧？也許每年會做點不一樣的餅乾，喚醒兒時的記憶，讓媽媽的味道帶來幸福的滋味。
看著V這麼辛勤地在廚房忙著，我忍不住跟他懺悔一些舊時的心情。
這麼多年來，每年過節回去探訪V的家人，有時讓我感到焦慮。其他人也許因為家人就在附近，拜訪很容易，不然就是因為自己成家後，成員眾多，變成祖父母來家裡過節。但因為我們只有一個孩子，買飛機票不是負擔，再者後期公婆行動不便，他們旅遊太辛苦了，自然是應該我們回家。於是每一年我工作到最後一天，第二天再跟著人潮回去過節，在婆家盡到媳婦的責任，從採買到做聖誕大餐不遺餘力，過節對我而言沒有休息的意味。只有在硬要自己家裡放一棵聖誕樹中（見「我要一棵聖誕樹」），隱隱地露出希望有自己過節儀式的心情。
這麼多年過去，現在終於不用跟著人潮旅行，能夠趁著過節在家好好休息。然而回首，我十分慶幸每年都有回家過年。其實公婆很客氣，如果我們表明不回家過年，他們絕對不會有意見。只是女兒現在離家了，我才了解到，她若是願意回家過年，對父母是多麼大的安慰。尤其當初我們回家也代表著遠方的祖父母能夠見到孫女，這樣的意義又極大無比 。幸好我沒有因為自私，剝奪了全家過節團圓的機會。雖然我們旅行辛苦，但是造就了以柔成長過程中總是跟Papa、grandma，還有姑姑們一起過節的記憶，參與了家族的傳統，這些都是她一輩子的財產，比我們小家庭孤孤單單地在家過節不知好幾百倍。
現在我們有機會創造自己過節的傳統，然而V念茲在茲的還是媽媽的味道，所以我們過節的方式應該還是像在婆家一樣吧？只是換了一個廚房，也傳了一代。以前我不了解，其實過節就是要跟家人相聚才有味道，任何小小的努力都是值得的。因為許多年過去，我們不會想到某年耍廢有多麼滿足，而是年年相聚時光的歡笑，將在記憶中閃閃發亮。公婆已然遠行，而我們過節的方式，總還是會有他們的回憶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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