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篇
平常清晨運動的日子，總是把當天上班要穿的衣服先打包好，袋子裡面放一個bagel，等七點多運動完就直接到公司，先洗個澡，再把bagel烤一下配牛奶當早飯，等八點就可以開始工作了。
這一天上完課，老師叮嚀我們回去別忘了好好吃頓早飯。被她一提我才想起昨晚打包時忘了放bagel，這一來非回家拿不可了。
開回家正倒車進車庫時，只見Valley兩手各拿一個bagel，滿臉都是揶揄神情的奔到我車窗旁說：「你要這個口味的，還是那個口味的bagel？」原來他一早起來就發現我忘了帶早餐，正準備打電話到公司告訴我他可以送bagel去，見到我回來，他似乎打算把bagel從車窗遞給我，就要趕我馬上回去上班。我跟他解釋既然都回家了，還是先洗個澡再去上班吧。
才下車，還穿著睡衣的以柔也跑到車庫來， 一把抱住我的腿。她已聽爸爸說了媽媽忘記帶早餐的糊塗事，於是小大人似地板著臉訓媽媽，但一方面又掩不住滿心的欣喜。我運動的早晨因為直接去上班，以柔都是看不到媽媽的，突然見到媽媽，心中一定有說不住的高興。尤其今天晚上媽媽要出去吃晚飯，爸爸昨天就告訴以柔今天一整天都不會看到媽媽，也難怪她意外見到我，眉目之間都是喜意。
臨上樓前，以柔忽然叫住我：「媽媽，你是我今天的禮物。」
她說這話時臉上笑嘻嘻的像太陽一樣。
晚餐篇
當天晚上和四位同事約好去吃晚飯。在注重家庭生活的美國社會裡，晚上的應酬機會非常少，更是絕少約週末，通常如果要約出去吃飯都是吃午飯。然而前陣子工作上發生不太愉快的事，幾位同事開玩笑地說要請我去喝酒（have a drink），要喝酒那只有吃晚飯了。
我們去吃西班牙菜，點了一瓶紅酒，濃郁的香氣裏滲雜著一絲辛辣，一盤盤的小菜（Tapas）一道一道慢慢上，大家分著吃，有別於西餐一貫各吃各的習慣。是因為昏黃的燈光下看不清彼此，還是微醺的滋味讓大家都逐漸卸下平時戴的面具？慢慢地，平常各自做實驗而不易交換的話題，逐漸出籠。這些同事的幽默及反應敏捷都屬一流，笑話一個接一個，並且越接越毒，我們一再蹦出驚人的笑聲，個個笑的眼淚流肚皮痛。
西餐上菜本來就慢，我們又忙著說笑話，明明說要點飯後甜點，可是一再顧著說話忘了看菜單，害侍者一再撲空，等到認真看了菜單，卻只有一個人要點，不過還是要了五根湯匙。巧克力幕斯送了上來，五個人同時將湯匙伸出去，將甜點一掃而空。
菜吃完了，錢也付了，卻並不表示就此走人。餐廳裏其他的客人都陸續離開了，我們還是繼續聊繼續瘋狂的笑，侍者也非常有風度地一再來幫我們添水，一點也沒有趕人的表示。我們每一個都是有家的人，但是沒有人表示要提早離席。我不禁佩服Valley有先見之明，他前一天似乎就很有把握我一定趕不上回家跟以柔道晚安，我當時還將信將疑，心想，六點開始吃，九點結束就夠晚了吧。沒想到所謂的晚餐聚會是如此隨性，而且在家的丈夫或妻子（我們當中只有一個男生，所以在家帶孩子的是丈夫居多）都很體貼地放我們一個晚上的假。也是有這樣的認知，我們才能泰然若定的一再聊下去。
等走出餐廳，都已過十點半了。因為飯後還多留那麼久，喝過的兩杯紅酒的酒精早已退去，晚上的空氣非常沁涼，笑話刺激過後的頭腦異常清醒，抬頭看看天空，一輪半圓的月正清亮地掛在夜空裏，我把車窗搖下，一路吹著冷風開回家。
回到家時Valley正坐在客廳裏看報紙，見到晚歸的妻子，笑笑地問晚餐吃的愉快嗎？我迫不及待地把最精采的笑話一骨碌地全倒出來說給他聽。因為去吃飯的同事都是他也熟悉的，所以他聽到這些寶貝同事鬧的笑話也覺得很好玩。
熄燈上床後，躺在黑暗中，精神仍是很亢奮的我忍不住就跟他說更多的笑話，還好他的睡意還不深，聽了我的笑話又回更好笑的，我們就在黑暗中一遍一遍的大聲笑著。
第二天拖著睡眠不足而且疲憊的身體上班，已有兩篇e-mail等在我的信箱裏，是昨天的同伴寫著的，她們回家後都不約而同地告訴老公晚餐時聽到的笑話，可是老公都不覺得有那麼好笑，最主要的是他們都以為太太喝醉了。我讀了不覺莞爾，看來昨晚回家拉著老公硬塞笑話的不止我一個呢。
什麼，是幸福？
和Valley交往初期，最先教他的中文之一就是「幸福」。我不知道英文裏有哪一個詞能拿來相比的，可是這個詞又是那麼「只能意會不能言傳」，我也無法解釋周全。
大學談戀愛的時候，天天見面但是回家還要寫一頁頁的信，我無法承受滿溢的感情，只能不斷地往信紙上恣意揮灑，愛情漲滿心胸的感覺，我以為就叫幸福；和Valley剛開始交往的蜜月期，我們天天在實驗室見面，回家後通電話還有說不完的情話，去餐廳吃飯時，我們雙手交織握著不願分開，當時以為那樣甜蜜的情愫，就叫幸福。
那時不知道，再激烈的愛情，結婚之後都會轉濃為淡。朝日相處之後，聊天的內容不再是當初說不完的情話，而是日常生活的柴米油鹽；即便是俊男美女的結合，每天看到對方穿著睡衣的樣子，或是聽枕畔打呼的聲音，加上生病時的憔悴容顏，還能永遠保持完美的形象嗎？
我想，激烈的感情在走上婚姻之路後都會趨於平淡其實是不得不然。試想，如果每天都處於激動的狀態，如何做其他生命中一樣重要的工作：例如自己的事業，還有養育孩子？
然而，愛情化為親情就真會失去幸福的感覺嗎？
其實不會的。
幸福仍無所不在，只是以另一個謙卑的姿態潛伏著
就等我們
在一個不經意的時刻
把它找出來
幸福，是我的孩子因為早上多見我一次面，就說我是她的禮物
幸福，是不用擔心丈夫會等門，而能放心的和同事享受難得的聚會
幸福，是在深夜裏和丈夫交換笑話
你呢？今天幸福的時刻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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