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如果看到什麼有趣的文章，V都會將網址傳給我。上個禮拜五的傍晚，收到他傳來的一篇文章：「One name dominated the PGA Championship on Friday: Phil!」。還沒唸完題目之前，我想會是誰dominate the field？沒想到是我的大英雄Phil。
認識我較深的人，或是小城的老網友們應該都知道，我是個瘋狂的球迷，而高爾夫球的Phil Mickelson及棒球投手Greg Maddux是我最最喜歡的球員，也都有機會親眼見到他們打球，在在是迷人美好的回憶（見球迷手記單元）。
只是歲月催人老，Maddux退休後進了名人堂，就沒有他的消息，只有看棒球轉播，播報員會偶爾提起他控制良好的球路，讓我想起美好的時光。Phil自從2013年拿了British Open的冠軍後，每況愈下，去年可以開始進入五十歲以上所屬的PGA Tour Champions，有人建議以後去屬於老人的比賽打就好，不需要再跟盛年的選手們競爭。
不過雖然他的成績不佳，我還是常找機會去見本尊比賽。Phil讓人喜歡的地方是他總是親切地與球迷互動，隨著他走遍球場，他對我舉大拇指（見“A day with the Lefty”），甚至擊掌（“與Lefty擊掌”），都是讓我回味無窮的記憶。
另一個有趣的比賽是去年的“The Match”。那次Tiger Woods 和Phil Mickelson 兩位職業球員對決，各配一位業餘選手，球伴Peyton Manning和Tom Brady均是美式足球的翹楚 。這篇Washington Post的文章這麼寫著："Mickelson’s willingness to explain and instruct the game — and his clear enthusiasm for doing so — was the highlight of the event."比賽當中他細心地跟球伴Tom Brady解釋如何從草的顏色預測球路，瞄準哪裡比較準確，而他揮出去的球果然照他講地往前滑，真是嘆為觀止。Tiger相形之下比較專注自己打的球，不像Phil是熱心的老師。那次雖然是賺取收視率而打的比賽，但也是為疫情募款，又讓我能夠全程看他打球，外加聽他親身解說，十分享受。
可惜最近他打得不好，甚至沒有資格進入今年的US Open，還需要主辦單位破例發邀請單給他，許多比賽更是星期五打完就被刷下來，因此我已經很久都不看高爾夫球轉播。幸好V是看比賽不看球員，才知道這次PGA Championship他前兩天打得不錯，星期五結束與另一名球員居於第一名的位置。
星期六的早晨，朋友來跟我出去帶狗散步，走完在後院一起喝紅棗漿（見“新生活方式 ⎯ 洗碗機與豆漿機”），聊天說地。忽然V開了落地門探頭跟我說：「我要去辦公室，已經幫你設好了錄今天的高爾夫球賽。」我這才想起Phil比賽領先的事。其實我是不抱太大希望的，因為打兩天的好球沒什麼，四天都保持水準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不過既然V一番好意，我也抱著重溫Lefty打球風姿的心情，朋友走了以後，我就將電視打開，坐下來看他打球。
比賽的場地在南卡羅萊納州臨海的Ocean Course，因為臨海，景色很壯觀，但是海風也很強，因此沒有好的控球技巧，很難讓球好好地落地。平常看Phil打球總是要捏一把冷汗，不知何時他就會將球打出界，然後又得使出超人的技巧將球救回草嶺上。沒想到星期六這天，尤其在前面的九個洞，他打得十分沈穩。第十洞之前，他拿了五個Birdie, 遙遙領先其他的人，可惜後面的洞不好打，他先拿了一個Bogey，然後下一個洞又直接將球打到水裡，得重新再揮桿一次，但那已經算是第三桿了，這個洞他拿了Double bogey，連續掉了三桿後，原來的遙遙領先情勢很快地被追上，幸好第三天結束的時候仍然領先一桿。
Phil如果贏這場Major的比賽，還有一個重大的意義，那就是下個月就五十一歲的他將會超越之前48歲的紀錄，成為贏 Majors的最老的冠軍。當V星期五遞給我那篇文章的時候，我不太願意去想這件事，但是當他打完三天還處於領先的局勢，已然是極大的可能性，端看他最後一天的表現如何。
我看Phil打球也二十多年了，他剛出道時，鋒芒畢露，但是自從Tiger Woods出現，很快地就被推到一旁。Tiger 28歲的時候已經贏了8 個majors，而Phil即使贏球是家常便飯，但是始終無法拿任何一個Major的獎盃，等到他第一次得到Masters的冠軍，已經34歲了。這麼多年後，Tiger總共贏了15項Majors，Phil則得了五項，無法與之相比。然而Tiger受傷不斷，頸子、脊椎、膝蓋，動了不知多少次的手術，他年紀輕輕但身體已經到處是補釘，更不用提今年初他開車超速出車禍，腿骨又裂成碎片的後果 。Phil倒是長青樹一般，沒聽他有什麼受傷的問題。Tigers球技卓越，一出道已將目標放在超越Jack Nicklaus的18項紀錄，他勤於操練身體，多少次靠他超人的想像力與執行力將球打/推入洞，然而他慶祝的握拳或是咆哮，具有獸性的架勢，總是讓我感覺有些不安。Phil則不同，他喜歡吃甜甜圈，像是我們周遭的平常人；擊出好球以後，會情不自禁地與球迷們擊掌，甚至被批評過如此會失去專注的能力；他走在球場上，總不忘記回應球迷給他的歡呼，無論是豎大拇指，或是輕觸帽簷，都帶給球迷很大的滿足。Phil小時候跟爸爸去打球，如果因為打不好而講髒話或是拿球桿發洩，他爸爸就直接帶他回家，球也不用打了，就是要讓他知道，球場的禮儀，甚或當個有禮貌的人都比打高爾夫球本身更重要。某次在US Open，他說如果即將臨盆的太太入產房，他會馬上離開比賽（見“The Lefty（上））”，某年他也取消參與一個Major，因為跟他女兒的高中畢業典禮撞期，他一直知道人生什麼最重要。
這樣的人，從來無法跟Tiger的光芒相比，但是現在居然能有自己締造紀錄的機會，讓我無法按捺住期待的心情。但是我也知道得冠軍不是那麼簡單，高爾夫球沒有什麼momentum可言，就算某一個洞有佳績，下一個洞如果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將剛得到的優勢取消，有時候明明第一桿的落點很好，但第二桿沒有上到果嶺，甚至有可能拿bogey。
年輕的我常常被比賽搞得緊張兮兮，還因為太過激動而把立燈拉倒打歪，但是現在我知道結果攸關球員的情緒控制與臨場表現。Phil為了重回以前的佳績，近年來做了很多調整，包括靜坐讓自己能夠更專注，如此接近目標，他應該知道怎麼做。作為一個球迷，我只能全場幫他加油，如果他真的締造佳績，我也算是做了歷史的見證，與有榮焉。
於是那個星期天，我跟V從Phil上場開始看現場轉播，結果他第一個洞打了bogey，第二名的Brooks Koepka拿下birdie，他的領先地位忽然就被Koepka拿走了。可是第二洞Kopeka失誤，情勢又扭轉過來，而從頭到尾，另一位Major的冠軍Louis Oosthuizen都在前面一隊虎視眈眈。強烈的海風呼呼地吹著，從果嶺上球桿上翻飛的旗子就看得出來。Phil比我記憶中的速度慢很多，每一次的揮或推桿都花很多時間思考，他戴著黑色的太陽眼鏡，所以看不出眼睛是闔是開，是不是試圖抽出時間深呼吸與閉眼讓自己思緒沈澱下來呢？
我們看著他一洞洞地打下去，領先也許拉大了，但是接著又把球打到水裡去；有時候看情勢不好，他卻又從沙坑揮桿進洞；但無論每一桿是激動或失望，他沈穩地走在球道的時候，都不忘舉大姆指與歡聲鼓勵的球迷們互動，右手舉完換左手，兩邊的球迷都顧到了。
他打到第十六洞之前，Oosthuizen已經追到只差兩桿，幸好Phil穩穩地拿了birdie，將比數拉到三桿，即使他第十七洞拿了bogey，還有兩桿的差距。第十八洞他打到了球迷所在的rough，但是我看他從發球台走下來，在球道上穩穩地走著，邊與球迷們示意的時候，似乎胸有成竹。果然他穩穩地將球打到果嶺上離旗子不遠處落地，就算他無法推桿兩次進洞，也還是能拿冠軍。至此他創造歷史，成為年紀最長而拿Major冠軍的人，終於成為定局。
一路追隨著Phil，經歷過無數次的歡喜或是失望，今年卻在無預料當中見到他再度更上冠軍寶座，實在是無限欣喜。比起年輕的時候，他臉的肌肉已然垮下，但是他目前的體力和身材比年輕的時候都強，擊球又遠又準，尤其海邊的強風不留情，他還能夠自在地控球，實在不簡單。
致詞的時候，他語重深長地說：「這也許是我最後贏球 一次，但也有可能因為這次的啟發，又能夠再多贏幾次，但是無論如何，我希望這個結果能夠激勵更多的人，繼續努力打下去。」
年長的Phil不再是少年意氣風發，在精彩的球技或冒險的失誤當中度過。他設下目標，即使沒有人相信他也是默默求進步，終有今天的結果。當了他二十多年的死忠球迷，實在無法敘述心中的激動與欣喜。
第二天星期一，我趁上班之前跑去藥局買紐約時報，果然運動版首頁有他的照片。本來以為會是襯著翠綠的果嶺當背景，沒想到卻是他在第十八洞揮桿上果嶺後的照片。當時球迷們興奮地突破警衛的重圍，簇擁著他往果嶺走去，被突如其來的群眾圍繞擠壓， Phil 後來說有被嚇到（unnerving)，但是他仍然面帶微笑，且不忘豎起大拇指回應球迷的歡呼。
雖然照片顯得很雜亂，但是也確實地顯現出Phil的為人，無論紀錄如何，他總會是球迷們最感親近的永遠的冠軍！
延伸閱讀：
- 2009: The Lefty（上）
- 2009: The Lefty（下）── 看Lefty打球
- 2017: A day with the Lefty
- 2018: 與Lefty擊掌 (FB 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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