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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University of Massachusetts 的研究生活

我出國時,沒有直飛美國的飛機,要在東京停一夜才能繼續飛美國,趁此參加日本旅行團,還在皇宮前照相。因為如此,藉由照片留下了出國的確切時間:1963年九月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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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觀光紀念;我在後排左一)

 

University of Massachusetts入學後,得先考分析化學、物理化學、以及有機化學,測驗我們這些被錄取進來的研究生程度為何,作為日後修課的參考。我考得很好,被允許直接去修高等有機化學,很多其他同學則得重新去大學部修課。我的高等有機化學的老師才剛拿到博士學位,教得很生澀,加上我的英文也不夠好,為了補充上課不足的地方,只好去找內容來源,例如期刊之類,自我加強,因此成績倒還沒有問題。另一門課是我的指導教授McEwan教授的課,所以念得不錯。不過剛開始蠻辛苦的,英文沒聽清楚,有一次到教室了才發現要考試呢。

 

另外一件事記憶很深刻:某日我在學生活動中心,覺得很奇怪,為什麼那天都沒什麼人,學生很少。後來才知道原來那天John Kennedy總統被暗殺

 

第二年進入實驗室,學長有兩、三位,給我少許幫忙。實驗室用的玻璃儀器與我唸台大時的儀器很相似,用起來得心應手,但是我對核子共振器(Nuclear Magnetic ResonanceNMR)完全不熟識,學長也沒有教。確定化學結構如果用核子共振器會比較快,但我不會用,用紅外線來確定也可以,只是比較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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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學校裡認識了許多台灣來的朋友,包括台大物理系畢業的賴其鵬、環保系的羅光楣,他們比我年輕,因為大學畢業後當一年兵就來念書,不像我已經工作幾年才出國。

 

我也幫了以前學生的忙。我在淡江擔任講師時期的學生賴國弘當時在Toronto的小學校唸書,他家蠻有錢的,生活比較浪漫,雖然住在加拿大,但會跑去美國看電影。有天他事先也沒通知,忽然來找我,說要轉學,行李都帶來了。我只好帶他去找化學系系主任,也是我的指導教授 Dr. McEwen。老師說:「可以啊,考試看看。」考過了就馬上讓他辦手續入學。這也顯示當時系主任的權力很大,只要是他覺得能力夠的學生,就允許入學。

 

(八)美國的家庭生活

 

獨自在美國的那兩年,我每天寫一封信給太太,航空郵簡只有一定的空間可寫,這也像是寫日記一樣。[註一] 太太跟女兒兩年後要來找我,得輾轉地借錢。我在淡江化學系第二屆的學生楊芬惠當時也在U. Mass唸書,太太從台灣跟楊小姐的爸爸借錢,而我在U. Mass還錢給楊小姐。當初四十塊台幣對一元美金,很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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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寄給太太的照片,及寫在相片後方的字句)

 

1965年九月,太太與女兒瓊華飛來美國與我團圓。[註二] 去接太太的過程,也發生了烏龍事件。寶兒寫信通知我到達的時間,我覺得奇怪,為什麼起飛和到達的時間是同一天?請她問旅行社,他們說沒錯。於是我照時間去JFK機場等,到了才發現第二天飛機才會到。我身上沒有帶多餘的錢,因為本想接到太太以後,可以用她帶來的錢坐火車回去,沒想到還要多等一天,這下子沒錢住旅館了。幸好我還有足夠的錢坐火車去曼哈頓找以前的學生,想跟他借錢住旅館,他當時在舞場打工,我走到舞廳後方找他,得從很多冶豔美麗的女人身邊通過,沒見過這種場面的我,真是有些緊張。結果並沒有找到他,只好又坐車回機場大廳睡了一晚。第二天接到母女倆,在紐約過一晚,才坐火車回學校。

 

太太來,學校給我們宿舍住,當時認識物理系的兩位兄弟,其中一位李英偉住我們隔壁,我太太照顧他們的女兒賺零用錢。那時候沒有車子,騎腳踏車去supermarket,太太坐在前面的槓子上,女兒瓊華放在籃子裡。我們過了一段甜蜜的三人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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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們結婚多年都沒生孩子,因此到了美國也沒有買健康保險,沒想到第二年太太懷孕了,生孩子的醫藥費需要六、七百美元,我們沒有這麼一大筆錢,又與台灣的親友合作借錢:阿梅子跟我太太同在一個工廠做工,她平常會寄錢回台灣的家,因此她從美國借錢給我們,太太的好朋友楊枝梅則在台灣把錢交給阿梅子的姊姊。因為她倆不認識,枝梅要求收據,可是阿梅子的姊姊隨身沒有印章,只好應變,用她的口紅蓋章做證明。我們一直到後來回台灣,賺了好幾個月的錢了才足夠還錢給枝梅。

 

等太太生產時,我很緊張,其他朋友(賴其鵬及李英偉,還有李英偉的哥哥)陪我打發時間,一起打麻將。他們問我覺得會生男或女,我說一定是男的。後來醫院打電話來說太太生了,我去看孩子。回來以後朋友問是男是女,我不耐煩地揮手說:「不用講了!」。他們一聽就知道是生了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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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生完女兒出院時的照片,瓊華依偎在媽媽旁邊,五歲的她當姊姊了)

 

二女兒長慧出生之後,一整年學校都沒收宿舍的租金,我們去問總務處為什麼沒有寄租金的收據,他們完全沒有紀錄,只好重新發繳費單,也沒有叫我們補繳租金。我常覺得她一出生就為我們帶來好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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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弟雲海在我來美兩年以後也來美國唸研究所,我們全家開車去紐約機場接他去賓州的一個小學校念書,唸了一年後轉來U. Mass,不過當時我們已經去Buffalo NY 做我的博士後研究了。繼高中時期跟我們居住後,四弟又進入了我們的生活,而且在我太太要生第二胎時,幫了一個大忙。當時太太超過預產期還遲遲不生,我就決定去別州開會,請四弟來陪即將臨盆的太太,沒想到我前腳剛走,她就生了,幸虧有四弟的陪伴,才一切順利。[註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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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出院的照片,與三個孩子一起照相)

 

這段時間也有令人難過的事。六弟雲燦年紀輕輕就得了腦瘤,雖然一度開刀拿掉,但是1967年十二月腦瘤復發去世,才20歲。他十歲來跟我們一直住到高中,等我太太來美才結束這段相處的緣分,現在有時候會覺得他來依靠的時候,我們沒有當父母的經驗,也許沒有滿足他當時孩童或青少年的需要,常常覺得很愧疚。[註四、五、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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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眉大眼的雲燦)

 

(九)蓄勢待發

 

1965年七月二日淡江文理學院院長張建邦先生應美國哈佛大學邀請,前往美國參加該大學主辦自七月六日至八月二十七日為期八週之國際學術研討會。在張院長出國期間,院務由教務主任鄧靜華教授代行。我去哈佛大學與他見面,他也專程來U. Mass看我,讓我很感動。這趟來訪,他也認識了我當時在U. Mass的朋友,賴其鵬後來也去淡江教書,當了物理系的系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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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張校長在U. Mass的化學館前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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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夥兒在我住的Lincoln Apartment前合照;右起:我、陳明、陳太太、張建邦、淡江物理系系主任,下一位不認識,楊芬惠、賴太太,以及賴其鵬。)

 

念博士時,為了替日後經營淡江做準備,需要了解美國大學的管理型態,趁假期時常到處去看學校,並尋找即將得到博士學位的台灣人才來淡江任教,告知淡江的高待遇,也提供宿舍,藉此吸引他們。當時政府或大學都還沒有這種風氣,我們以這麼優渥的條件禮聘老師來淡江,是開先鋒的作法。我也常買專業的參考書或教科書,準備帶回台灣教書用。

 

1967年冬天,博士論文完成,我的指導教授介紹我去SUNY Buffalo (The 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University at Buffalo)做博士後研究。我們一家開車搬去的時候,還碰上大風雪。當時台大教授許東明正在做訪問教授,陳敦禮從紐約州的Syracuse University研究所畢業,也是來SUNY Buffalo化學系做博士後研究,他比我早一年回台灣,被許東明聘去台大教書。我回台灣後與他聯絡,他被淡江的條件吸引,也加入我們的行列,並成為多年的好鄰居。另一位化學系的博士生潘可傳也是被我延攬去淡江教書的。[註七] 此外,我去University of Washington開會順便去訪問,在校園裡碰到一位亞洲人,就是曾憲政先生,我邀請曾博士來淡江化工系教書,他的太太吳嘉麗晚一年由University of Washington回來,也被聘為淡江化學系的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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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的夏天回U. Mass參加畢業典禮)

 

我們在Buffalo的時候,淡江的張建邦校長打電話來,說要來看我,我才知道他已來University of Illinois Urbana-Champaign念書。這樣太不好意思,我說還是我去看你好了,於是我帶著全家開車去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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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張校長與家人(左邊四位)照相,站在我太太旁邊的是陳雪琴小姐。她來U. Mass留學,認識我們以後一年去SUNY Albany念書,拿到碩士,正好要去University of Illinois Urbana-Champaign念博士,既然我們要去看張校長,就順便送她去學校。右邊的潘先生是後來成為陳小姐先生的Paul。)

 

這次張校長約我見面,是要勸我做完postdoc回去淡江教書,每個月的薪水一萬一千元,是優渥的待遇。他之前特地來U. Mass看我,現在又誠懇地邀我回台灣任教,我怎麼可能不接受。我當初的想法是再多做幾年的博士後研究,錢存夠了才能買機票飛回台灣。如果記憶沒有錯的話,張校長希望我儘快回台灣為淡江服務,因此幫我們付了一家五口的機票回台灣。這份恩情,無以為報。

 

19691227日全家返台,取道洛杉磯和東京。我們去洛杉磯的Disneyland玩,在東京則是住在熟人介紹的旅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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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sneyl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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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

 

在美國這六年當中,我先是過了兩年的單身漢生活,藉著每天一封的信來傳遞想念妻子和女兒的心情,認識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們,也逐漸建立起未來的理念,不但累積了博士學位需要的經驗與知識,也開始為日後服務的學校延攬人才。等要舉家歸國時,我已經是三個孩子的爸,而未來三十年與淡江大學的緣分與故事,才剛要開始呢。。。

 

補註:

【註一(妻子林寶兒提供)】那時候郵件很慢,所以雲山的信常常是好幾封一起到。他天天寫,但我都是集到幾封信了才一起回。我的回信中常常附有照片,讓雲山見到可愛的女兒和她逐漸長大的模樣。那段時間我母親來淡水陪我住,幫我照顧年幼的瓊華,讓我十分感激。以下兩張照片就是當時寄給雲山的淡江或是家門前的母女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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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二(妻子林寶兒提供)】我帶著四歲的女兒瓊華在1965年九月飛去美過,在馬尼拉過夜再飛。瓊華肚子餓,想喝牛奶,但是旅館服務人員不會講中文,我用不流利的英文說“Mi-Lu-KuMi-Lu-Ku”,弄了半天他們終於聽懂,才拿到了牛奶。

 

【註三(四弟林雲海提供)1967年七八月的時候,我去Pennsylvania念書,大哥一家開車(Buick)來接我去我的學校,中間有經過West Point的校園,記憶很深。1968年我轉學去U. Mass,那時候大哥已去Buffalo做博士後研究,後來才帶一家回來U. Mass參加畢業典禮。我去Buffalo找大哥,他帶我們去滑雪場,也去Niagara Fall(尼加拉大瀑布)。1969年要生阿雋時,比預產期慢,大哥要去別的城市開會,叫我去陪大嫂。我把大哥送到機場回來,當晚大嫂從樓上走下來,說她要生了,我趕緊將她送到醫院,然後馬上轉頭返家,因為大嫂的兩個小孩還在家裡,不到一個鐘頭就接到醫院電話,說已經生了。我打電話叫大哥馬上回來,我去機場接了他以後,直接送他去醫院,他隔窗看著剛出生的阿雋,說:「怎麼這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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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大嫂帶我(右一)去尼加拉大瀑布的合照,我手上抱的是姪女長慧,瓊華站前方)

 

【註四(四弟林雲海提供)】六弟雲燦沒考上大學,不久檢查出長了腦瘤,若是要開刀,費用十分龐大。幸好去三軍總醫院,給當醫生的堂弟雲南的老師開刀,算是醫療研究,所以沒花錢。那次開刀成功,拿掉了在兩腦當中的惡性瘤,但是 “根”還是不可能完全剷除。1967年我出國,六弟去跟大姊住,同年雲燦腦瘤復發,去世時僅20歲,五弟寫信告知這個消息,但是等我收到時已經是一個月後。

 

【註五(四弟妹謝麗華提供)】六叔雖然年少離家,但受兄、嫂照顧,能受好的教育。不幸早逝,適大伯父母、雲海都在美,不能送他最後一程,一直是他們最感遺憾之事吧!雲海曾戲稱或許與取名有關,有如煙花燦爛,稍縱即逝!

 

【註六(小舅子林政弘提供)】雲燦初中念台北市松山中學,和我們住桃園家,每天通學。他腦部病變,雲海到清大為他找核能治劑,但最終挽回不了他的生命,讓人嘆惜不已。

 

【註七(潘可傳妻子沈文順提供)】可傳在1966年到SUNY at BuffaloPhD,主修 Theoretical Chemistry1970年夏末,他的論文defense完畢,未參加畢業典禮就回台灣。據我所知, 林雲山老師有一、兩年在UB的化学系做postdoc,和可傳有overlap,那時林老師正在為淡江化學系recruit教授。可傳本來有好幾個Post Docoffers, UC Davis 是其中之一,加上清華大學與淡江化學系的教職。他曾開玩笑地说,選擇去淡江教書是因薪水高(清華的三倍),其實主因是淡江大學是一年輕的大學,較能接受新穎的教學理念,他相信更能發揮他的所學,培養出更多的人材。如今從化學系多屆畢業生在各行各業的表現,證明他當年的選擇是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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