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是興致勃勃準備的一頓飯，沒想到卻吃得那麼狼狽。。。
我的冷凍庫裡，留著一包幾年前從公婆家的城市帶回來的roasted green chili（烤過的青辣椒），一直沒煮。上個週末天色灰暗，又是冷冷的天，決定把這包烤辣椒煮掉。於是去市場將材料全部買回來，傍晚開始做菜。
Green chili stew是與我感情深厚的一道菜，許多年前婆婆千里迢迢帶烤辣椒來我家教我做，我後來也常常做給婆家的人吃，姊姊來找我，也曾經兩姐妹一起吃著熱騰騰的辣湯，十分有滋味（見「冬至的Green Chili Stew」和「冬至日記」）。許久沒吃，十分想念
首先將辣椒的仔去掉，仔是辣味的來源，因此我故意不清地太乾淨，其他就是洋蔥、馬鈴薯、牛絞肉、pinto beans，番茄、番茄汁、牛肉汁，洋蔥和絞肉炒一炒，香料加進去繼續炒香，其他的材料加進去燉，馬鈴薯軟了就可以吃。
（這是所有的材料）
（慢慢地燉煮，廚房散發出一股特別的辛香，讓人期待）
可惜V是不吃辣的人，因此這一鍋基本上都是我自己吃，但是他通常會陪我吃一餐。因為那天是星期六，快吃晚飯的時候，我忍不住說：「都煮了，你明天也陪我再吃一頓吧，否則多可惜。」V說好啊。但是我注意到他自己去盛的時候，只裝了小小一碗。
我滿足地坐下來，將第一勺放進嘴裡，天啊，怎麼這麼辣！我的手忍不住放在嘴巴前面不停地搧，但只是心理補償作用罷了，只能吃一小口就喝一大口水，交錯地做。可憐不喜吃辣的V，碰到如此超級無敵的麻辣湯，只能不停地走去擤鼻涕，十分狼狽。
我的舌頭被辣地有點麻的感覺，喃喃地說：「哎呀，怎麼會這麼辣？」但是俯首看湯裡那一顆顆的辣椒仔，後悔當初沒有好好拿掉，能怪誰呢？V已經擤了不知幾次鼻涕，還是很言不由衷地說：「還蠻好吃的。」我心想：「只有辛辣的味道，哪裡還吃得出其他味道？」但還是很感激他沒有做其他的批評。
我不知喝了多少杯的水，才勉強將一碗吃完，以前總是喜歡用Tortilla（玉米粉做的墨西哥薄餅）把醬汁都沾著吃完才甘心，但這天實在心有餘而力不足，能把材料吃完就很勉強了，不敢妄想醬汁。
收碗的時候，看到V本來就只盛一小碗，他還留著一層沒吃完，可見這頓飯真的沒吃多少，他很少剩飯的，但我知道這碗對他來說真的是很難下嚥，就默默地倒進廚餘桶。
（事後看照片，滷汁濃縮之後這麼紅，看起來就是很辣，難怪很難下嚥）
那頓飯吃完，我的舌頭麻痹了大概半個鐘頭才漸漸恢復正常，有點喪氣地想，當主婦幾十年了，從來沒有做菜這麼失敗過。回頭想想，無論是鹹或是辣，都應該慢慢加，而不是全部丟下去，要減辣或鹹就來不及了，這麼簡單的道理，為什麼這次完全沒想到？但我看著那一大鍋，要丟又捨不得，尤其那是我珍惜保存的青辣椒，好不容易能品嚐，怎能拋棄呢？
第二天，我跟V說，不敢再勉強你吃昨天的晚飯，你想吃什麼自己弄吧。他當下也不推辭，隨即出去買菜，晚上自己烤牛肉串來吃。至於green chili stew，我想了一個主意，當初加的牛肉汁還有剩，我盛了一碗後，加一點牛肉汁進去稀釋，加熱後果然比較能吃得入口了。這頓飯我們各自吃著自己喜歡的菜，不像前一天嚼著難以下嚥的菜，感到尷尬，我滿足地吃著熟悉的口味，一邊咬著墨西哥薄餅，跟V說：「你昨天真是有風度，都沒有嫌說菜辣地吃不下。」V說：「你為了我煮了二十六年的菜，從來沒有抱怨，這麼一次不合我的口味，我有什麼資格埋怨？」
事後我真是蠻感激他那天被辣到不行，都沒有批評任何一句話，其實我自己已經很懊惱了，尤其從來沒有這麼失敗過，也覺得有些丟臉。那個週末跟以柔視訊，正事講完了V離開，留我們母女繼續長舌，我特地提這件事，在以柔面前大大表揚爸爸一番。以柔說：「本來就是這樣嘛！哪像你講話都那麼直接。我們朋友當中有一個「五秒鐘的規定（five-second rule），就是你如果想跟朋友說什麼，他五秒鐘之內若能改進，就直說沒關係。如果不是馬上能改進，就不用說了。」例如他如果牙縫夾著菜屑不好看，你提醒他，可以馬上把菜屑除掉，就是幫了他的忙。但若是頭髮剪的不好看，你說了也無法彌補，徒讓朋友難過，就不要說了。
這真是挺好的思考方式，沒想到年輕人們已經有這樣的思維，讓人欽佩。
跟以柔聊過之後兩天，我也有機會能夠練習這種修養。
我通常一個禮拜去公司一天，都會很晚回來，因此前一天我照例先交代V第二天要吃什麼，他通常會先幫我洗個菜，等我回來就能很快吃飯。這天我回到家，前一天炒的飯已經拿出來了，但是我請他幫我洗的四季豆卻不見蹤影。我說：「四季豆呢？」他露出狐疑的眼光，我把冰箱打開，把四季豆拿出來交給他，心中浮出一句話：「我昨天不是已經跟你說要吃這個嗎？」但是我瞬間回想，前一天跟他講這句話的時候，我蹲在冰箱前面，他在客廳，不見得有聽清楚，或是聽過就忘了。而且現在他接過四季豆，馬上轉身去把豆子的頭尾去掉，洗完以後拿去蒸，我說什麼只會讓他不舒服，於是我硬生生地將那句話嚥下，趁他蒸豆的時候做點事，不過十分鐘後我們就在餐桌前狼吞虎嚥了。
當時我開了一個多鐘頭的車回到家，又餓又累，看到豆子還沒準備好，心情不是很好，忍不住就想怪罪給他。但我若說了，也許只有一時的痛快，並不會讓他動作加快，為什麼要講讓他不開心的話？將那句埋怨的話吞進去，不久也吃到飯了，皆大歡喜。
幸好我記得前幾天欠了他的情，這天才能強迫自己將話吞回去。以後應該在舌頭前方要裝個柵欄（gate keeper)，將不中聽又沒有作用的話都攔住，人與人之間才能和諧相處。否則每一次講的氣話，就像紙劃出的割痕，一次兩次好像沒什麼關係，一千次之後流的血也足以致死了(death by a thousand paper cuts)，將這兩次的事件寫出來，也是希望今後能提醒自己才好。
後記：對了，我的green chili stew加了牛肉汁後，還是救回來了。謝天謝地！不過我以後會盡量不要再犯這種荒唐的錯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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